离开十八年,人们为何依旧怀念她?
“香港女儿”梅艳芳
2021/12/15 | 作者 韩璇 | 编辑 孙杨
棚内一片寂静。布景、音乐、几个机位都准备就绪。
电影《梅艳芳》历时九个月的选角进入最后一轮。导演兼编剧梁乐民决定,不如来一场全妆彩排,入围者演同一场戏,重现梅艳芳生前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婚纱告别”。
一袭纯白婚纱,一对镶钻珍珠耳坠,再于红唇左上方点上一颗痣。王丹妮(Louise)轻提裙摆,迈上台阶。这时音乐声起,她缓缓转过身来,哼唱起《夕阳之歌》。一双灵动的眼,如暮色里薄霭笼住波涛起伏的海面,流转着遗憾与怅然,在头纱半掩的朦胧里,愈发悠远。
梁乐民鼻头一酸,眼眶微红,从监视器前抬头望向四周,全场工作人员无不潸然泪下,其中一位与梅艳芳合作逾十年的化妆师甚至难掩悲痛推门而出。
“她就是梅姐,梅姐回来了。”一众服装部、化妆部同事走过找梁乐民,“如果你不选她(王丹妮),我们就不做了。”
试镜结果不言自明,一切尘埃落定。筹备三年之久的《梅艳芳》终于在2018年春天正式开拍,并于2021年11月12日上映。在此之前,被选为釜山国际电影节闭幕电影,及在香港多场优先场掳获的眼泪,至少将以往坊间针对众人物选角的质疑一扫而空。
她们究竟有多像?据饰演梅艳芳御用造型师刘培基的古天乐回忆,有一晚结束拍摄,片场灯光熄了大半,他准备离开时,正看见尚未更衣卸妆的王丹妮从昏暗街角走来,他心脏陡然漏了一拍,怔在原地;曾与梅艳芳合作过电影《胭脂扣》等作品的导演关锦鹏前来探班,失神地望向做完造型的王丹妮,忍不住连叹三次“好梅艳芳”。
可王丹妮本人对于这种“像”却略显迟疑,并谦逊地将大部分功劳归于团队服装造型的加持。至于她自己,“说实话,我觉得我外表并不像梅姐。”所以她曾颇不理解,为何三千多名入围者,偏偏挑中了她这个毫无表演、唱歌经验的模特。
《梅艳芳》海报。
那时她并不知道,团队之所以甘愿耗时费力于茫茫人海寻找一个“梅艳芳”,野心并不只为“外貌相似”,梁乐民更在意的其实是气质相近、精神相通。彼时王丹妮唱《夕阳之歌》,尚未掌握多么复杂的歌唱技巧,梁乐民却由那生疏里听出一种“梅艳芳式”的真诚,那种真诚最触动人,有了它,电影就已成功了一半。
印象派还原
电话那头,梁乐民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Louise,祝贺你当选!”王丹妮只觉眼前发黑,脑袋一片空白,手都在抖。
“就是天塌下来那种压力。”她扮作哭腔转述那幕,将对话里的颤栗感一并复制。当初在社交平台收到选角邀请私信,她以为是诈骗广告,即便后来知道是真的,她也不过始终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全力以赴的陪跑者”,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成为“梅艳芳”。
“梅艳芳是谁啊!大家都知道,梅姐是一位很有地位、很有分量、很有深层意义的传奇人物,这么重要的角色落到我身上,当下我真的很害怕。”传记作品甚少如此“近代”,毕竟梅艳芳辞世不足二十年,很多歌迷心中,她的一颦一笑仍然鲜活,历史太近,有时难以言说。人们对梅艳芳记忆之深刻、对其猝逝之沉痛,皆注定他们对其扮演者必有一番近乎苛刻的审视,在这样的目光里,作为新人,王丹妮吓坏了。
王丹妮说自己是那种遇事先害怕,容易想很多的人,想通了、理顺了,就有一股拼尽全力缠咬不放的狠劲。她说这话时,咬字颇为用力,与当年宣布自己患癌字字铿锵道“我一定可以打赢这场仗”的梅艳芳,如出一辙。
这一回也是,走出房门的那刻,她就确定了一件事:一切也是缘分使然,既然团队选择了她,她就要非常努力,不辜负爱梅艳芳的观众、团队,当然,还有梅艳芳。
那之后大半年时间,王丹妮反复看梅艳芳的影像资料,包括电影、演唱会、访谈,揣摩语调、动作,总结出些特点,譬如眼神,“梅姐思考时,可能会向斜上方瞥”;又譬如,有时她会不自知地歪歪嘴。王丹妮将这些小动作统称为“精髓调味料”,只会酌情添加。
因为梁乐民不止一次强调过“我们不是要办梅艳芳模仿大赛”,他更愿意把这部传记电影视作“印象派还原”。当中自然保留了戏剧创作的空间,“100%还原、绝对准确不是我们的标准,努力将观众带回那个年代、那种感觉才是。”
同一时间,为尽快与舞台上风华绝代的“百变天后”拉近距离,王丹妮接受了香港三位神级导师的特训,分别是已故的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得主廖启智、知名音乐监制赵增熹、著名编舞师麦秋成。虽说平日少动、肢体不协调的王丹妮,在跳舞课上吃了些苦头,但也从肉眼可见的进步里找到了自信。
开机那天,第一场戏在街头。年轻的梅艳芳被医生建议不宜再唱歌,但她却决心一意孤行一唱到底,倔犟地逆人潮而行。梁乐民发现,王丹妮全无怯场,置身往来人流中游刃有余地将角色情感颇有层次地舒展开,他坐在监视器后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当刻好像看到这个人身上有光芒。”他一直以来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稳当落地。
那份游刃有余,源于信念感。是廖启智告诉她的,演戏首先要相信,相信角色、相信角色的背景、相信角色的处境。之后,则是向内自省,“要知道自己有什么素材吻合这个角色,越多素材吻合,就越容易掌握角色。所以一定要清楚自己,也要了解角色。”
类似的话,古天乐也说过,更身体力行引导她入戏。那是电影尾声,梅艳芳试穿刘培基为她设计的婚纱,泪如雨下,她要说很长的一段话,是对这位不可多得的良师挚友发自肺腑的感谢,亦算郑重道别。
试了几次,王丹妮情绪不对,哭不出来。身侧的古天乐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压低声音故意“岔开话题”主动谈起她的父亲。“一说到爸爸,我就不行了,内心翻腾起来,眼泪立刻涌出来。”童年记忆中父亲的长久缺席,是她迄今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憾事,戏外她曾跟古天乐提过几句,未料想后者心细如发地记着。看出压抑情绪即将喷薄而出的端倪,古天乐立刻示意开拍。
王丹妮意识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些缺口,从这些缺口得以一窥梅艳芳其人,进而理解她,对父爱的渴望便是其中之一。于是,她继续深挖自我,寻觅“吻合的素材”,“我要用相似的人生经历、相似的感受尽量拉近跟角色的距离,要思考怎么把这些相似的地方投放到相应的戏中运用。”
她不讳言,自己生于拮据的单亲家庭,母亲披星戴月挣微薄薪水养家糊口,留她与年幼弟弟相伴。12岁那年起,王丹妮就为帮补家计开始偷偷在外找兼职做,起初是派传单、做销售,后来是做模特拍广告。她用这些钱零花,也供自己读完中学。
听闻这些,安乐影片有限公司总裁、《梅艳芳》监制江志强笃定,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梅艳芳”。众所周知,梅艳芳少女时期历经坎坷,父亲早逝,母亲独力供养四名子女,因家境窘困,她幼年就随姐姐踏上荔园登台表演,“跑江湖”卖艺赚钱。
而她们又对宿命般苦难这回事,报以同样不以为意的余光一瞥,无半分怨愤或偏执,乐观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梅艳芳声名鹊起之际,王丹妮尚在襁褓中,对她有些真切印象要等到2003年,碰巧那也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年。那年,梅艳芳为SARS病患筹款发起《1:99音乐会》,正读中学的王丹妮通过电视见到一头干练的金色短发、身着黑色短袖的梅艳芳,脑中蹦出的第一个词是侠女,扶贫济困,无所不能。
多年后,王丹妮在电影拍摄的八十余天里走过侠女灿烂若夏花的一生,好像真正结识了她,甚至在某些瞬间因共情成为了她。譬如,生命尾声,坐在东京郊外的长椅上看一场日落,不远处年迈夫妻携手散步,咿呀学语的孩童在草地嬉闹,而她经年寻觅,孑然一身,个中感伤,深于一切语言。
“我欠梅艳芳一部电影”
2003年春天,SARS阴霾未散,阳明山庄的一间咖啡厅空荡冷清。江志强坐着喝咖啡,不多时,梅艳芳如约而至。她状态不错,只是人消瘦了些。
“我后面还有一场演唱会、一个广告,拍完就没事做了,有档期。我想拍电影,我觉得我还可以有更好的演出。”嘱托江志强再为她拍一部能够传世的佳作。
听到梅艳芳这样说,江志强又惊又喜。惊讶于她重病之下仍有如此提议,喜的是,那时他正与张艺谋导演筹备电影《十面埋伏》,确定阵容有刘德华、章子怡、金城武,若再有梅艳芳加入,如虎添翼。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签约。江志强和张艺谋特意在《十面埋伏》中为梅艳芳设计了一个角色。
同年10月,剧组陆续启程,由北京飞往拍摄地乌克兰。唯有病重的梅兰芳迟迟未能动身,“但她告诉我们:等我,我可以。”满怀期待,剧组在乌克兰停留,坚持等她,张艺谋亦拒绝换人。直到12月,才传来消息,“叫我们不要再等了。”
那次未竟的合作,对于剧组或江志强本人而言皆是难以释怀的遗憾,所以电影在尾段写上“仅以此电影缅怀梅艳芳小姐”,而江志强在那之后十几年里,每每听到梅艳芳的歌声,思绪总会回到那个在阳明山庄相谈甚欢的午后,长长的过往折叠为一句话:我欠梅艳芳一部电影。
为梅艳芳拍传记这一念头盘踞脑海,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启动拍摄项目,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理由很简单——找不到导演,更找不到演员。
搁置到2015年,江志强忽然不想再等了,“我觉得这件事不可以再放了,这是一个承诺和愿望,我希望趁自己有能力时去完成。”另一个原因是,年青一代成长起来,开始对梅艳芳感到陌生,“甚至有人没听说过梅艳芳。”
于是他给刚拍完电影《寒战2》的梁乐民打了个电话,并未意识到那天恰好是12月31日,梅艳芳的忌日。
梁乐民对那天诸多细节倒是记忆犹新,接到电话时他正搭车驶入过海隧道。“我说,老板你在今天打这个电话,我很难拒绝你。但我要消化一下。”
有别于江志强与梅艳芳是识于微时的老友,梁乐民入行晚些,跟梅艳芳近乎毫无交集,自然也不熟悉,唯一一次见到梅艳芳是在电影《半生缘》片场。
请他回忆那时情景,梁乐民虽叹着“那次时间太短了”,稍作停顿后,仍能分毫不差地复述二十多年前匆匆一面的简短对话。他去片场探班一位相熟的美术指导,又在对方引荐下到化妆间跟梅艳芳“打声招呼”。“那个年代的明星好亲切的,她跟哥哥(张国荣)都好亲切。她见到我就说:‘Hello,点嘛,食咗饭未呀?’(你好,怎么样,吃饭了吗?)这些虽然是客气话,但你看得出她好真诚。”
梁乐民的“消化”没用太久。他在两三天内搜集资料,互联网、书本上的资料虽唾手可得,却也如隔靴搔痒,始终不够贴近、立体。他还想把梅艳芳周围依然健在的人都见一遍,听听他们之间的相处故事。
那张长长的待会面名单,将梅艳芳的好友、徒弟、合作伙伴都纳入其中。“我第一位见的是华星的苏先生(华星唱片公司原总经理苏考良),最后一位见的是刘培基。”一头一尾皆是在梅艳芳生命历程里举足轻重的人,前者发掘了她,将她拉入大众视野,后者为她打造出经久不衰的舞台形象,亦陪她挨过风雨病痛。
时隔多年,面对梁乐民的约访,重提梅艳芳,他们眉眼之间仍是未能被岁月化解的悲伤,但情愿以轻松调侃语气掩饰无法释怀,“每一位都给我很一致的感觉:他们相当怀念她,每一次提起她,都是悲伤的。可是他们却只是开心地笑着说,‘啊这个朋友好钟意迟到的。’”说到这里,梁乐民好像也被那种情绪感染到,哽住一下。从他们的莞尔一笑里,梁乐民分明感觉得到,他们仍然期待那位迟到的朋友,终有一日春风满面地推门而入。
访谈听来的人与事,加以修改后放入电影情节。内容之多,实难尽录,梁乐民有他的坚持,有些话他想要保留,譬如“做人要有头有尾有交代”,这是梅艳芳教给徒弟草蜢的。将它放入电影中,便是期望这份精神借助光影得以传承。
电影《梅艳芳》重现了许多梅艳芳经典造型。
传记之难,在如何浓缩一个人的一生,零碎片段如何串连成一个整体,若有主线,那么如梅艳芳这般人生虽短短四十年却浓墨重彩,脉络交错复杂,其中事迹又该如何筛选、铺陈。梁乐民承认,取舍是这部电影在制作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难题。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去讲梅艳芳。”他告诉自己,也告诉团队,所以我们应该如何介绍和怀念她?他能想到的是先“尽述”后删减,剧本厚达150页,拍摄完首版剪辑电影长逾4个小时。“拍摄完成后,我们用了差不多1年的时间做删减,因为在讨论要删哪一场戏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一致的意见。”慢工出细活,最终电影确定四条主线,与姐姐梅爱芳相依为命的亲情、与张国荣相视莫逆的友情、与刘培基相互成就的事业,以及两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这部电影的诞生,非心血来潮,亦非商业决定,而是始于一句嘱托,全凭一腔情怀。正因如此,梁乐民的目标很简单:“第一,希望认识梅姐的朋友或徒弟,看过电影后至少不会骂我们;第二,是我们这一辈成长年代就是她当红时期的人,看过电影后会发现原来仍然很挂念她;第三,是希望不认识梅艳芳的年轻一辈,看过后可以上网搜寻一下谁是梅艳芳。那已经足够了。”
梅姐与香港:总是登对,何日再追
电影一开场,弥敦道璀璨霓虹灯、“妙丽”孔雀开屏大招牌、中古风情的荔园游乐场、尖东海傍的旧栏杆。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香港,那个敢想敢做、乐观奋进、乱中有序、有实力定有出头日的光辉时代,自信十足唱着一曲《风的季节》昂首而来的梅艳芳,正是那个时代的标志。
为何人们永远怀念梅艳芳?江志强会说,因为她为人最是仗义。这要追溯至1984年夏天,那时的安乐影片尚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常发行些不太被市场看好的进口片,他“斗胆”邀请彼时早已名声大振的梅艳芳为新片《子猫物语》站台,没想到她一口答应。
多年后,江志强在朋友圈写道:坊间盛传,梅姐仗义,但为一间萍水相逢的小公司尽心至此,是一种本能的善良。我相信,除了她的演艺天赋,能传世的还有她这种有感染力的侠义态度和精神。
梅艳芳一生所做善事不计其数,从华东水灾赈灾义演,举行慈善演唱会捐助老人院、医院和大学研究机构,到成立“梅艳芳四海一心慈善基金”,不遗余力地提携后辈、助养儿童。正如江志强所言,“数十年间,市井间的互助和坚毅、舞台上逐一接棒的新星,还有助学赈灾的队伍,都有因她影响的痕迹。她常感念无数人对她的善意和爱,但她并不知自己的一生早已回馈了这一代人,甚至更远的土地,她的精神也将在她种下善因的土地上继续传承下去。”
梅艳芳也是一代香港人的写照:寒微出身,力争上游。梁乐民从一辈人风雨同舟的共鸣里看到人们怀念她的理由。“凭实力创造一番事业,遇到困难就算未必打得赢,也要努力到极致。这其实非常香港。”
所以人们亲切地称她“香港女儿”,是借由她怀念一部分自我,也是在凝视她身后时代变迁与城市命运在四十年间的跌宕,“从1963年至2003年,正是香港最光辉灿烂的四十年,我们很多香港人都摆在心里面。”
个人与时代的紧密连结和映照,形诸作品,大抵从1986年《坏女孩》出版开始。这张唱片近乎敏锐地捕捉了社会文化风向:《坏女孩》《冰山大火》等歌曲反映女性地位转变与社会进步开放;东洋风十足的《梦伴》及《癫多一千晚》反映一时崇日潮流;她前卫叛逆的百变造型带动服饰潮流,则反映消费文化在逐渐改变。
百变梅艳芳背后,是一个百变香港。梅艳芳可以很洋化,如《坏女孩》的麦当娜造型和《夏日恋人》的巴西森巴女郎,九十年代初演唱会那个金色卷发、身着黑色蕾丝吊带的造型,令极具时尚触觉的王丹妮也为之倾倒。梅艳芳也可以很中国,《胭脂扣》之后,她常穿上旗袍轻吟浅唱。她身上这种中西混杂难以归类的非排他性特质,一度是香港本土流行文化最傲人之处,与当年香港在政治与文化上的边陲感和无根性遥相呼应。
正是基于这些,梁乐民拍梅艳芳,精雕细琢人物之余,更不吝重金以电脑特效重构出一个与之相衬的旧香港。“香港是一个变化急速的城市,在戏院重新感受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未经历过的可能会惊叹原来旧香港是这样子,而经历过的看到画面会想起我曾经路过这些地方,这是我作为电影人其中一个责任。”
2021年10月23日,《梅艳芳》优先场在九龙塘一间电影院内放映,座无虚席。电影放映至后半段,昏暗环境内抽纸巾的短促几声、故意压抑的抽泣,不难捕捉。梁乐民于映后访谈现身,并留在放映厅外答谢观众。有年轻女孩说,已与朋友来看第三遍,也有白发苍苍的阿叔悄悄用尾指抹去镜片后眼角的泪,感谢他为香港拍出梅艳芳。
昨日之日不可追,想珍惜时已悄然溜走,岂能不触动、不翻腾起丝丝怀念。那种怀念只需银幕上故人轻声哼起旧曲,经年往事已压于心底百转千回,愈发苦涩,悲从中来,那光辉时代顷刻轰然而至。想来竟恍如隔世。听的人,已不觉泪如雨下。
而梅艳芳只是提起白色婚纱裙摆,一口气走到平铺红毯的台阶顶端,站定后回过身来,挥挥手,中气十足地一句,“拜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带着些硬朗与侠气,与她来时一样,永远看向未来,眼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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