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反叛观众,尊重生活
2024/02/15 | 作者 李寻真 | 编辑 陈祥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是苏联成就最高的电影导演,也是苏联电影工业中的一个异类。在他活着的年代,他的创作技法并非主流,苏联的导演们更喜欢追随爱森斯坦的“蒙太奇”理论,或者将电影作为政治观念输出的工具。塔可夫斯基的电影显得晦涩,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信徒不减反增,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年轻导演都以学习他作为时髦。
从被驱逐、被贬损,到成为被造神的对象,他的电影看似经历了截然不同的外界评价,但说到底都不是诚挚面对作品本身的方式。在塔氏的作品里,观众既能看到他对于本真问题的叩问,也能看见女性人物的客体化、东正教信仰对其创作的影响。塔氏是长镜头的大师,他擅于将生活艺术化,在自然的动作中呈现人的永久困境。但与此同时,他对于宗教的迷思、刻板的性别观念,也让他在进步主义者看来显得保守、教条。尽管,他是那个年代在技艺上最先锋的创作者。
他在生命最后一年仍在创作,留下了悠远深邃的艺术作品。他曾说:“难以想象,艺术家口中绝对的创作自由指的是什么。我不明白这样的自由意味着什么——我的看法正好相反:一旦走上创作之路,你就被自己艺术命运的锁链桎梏。”
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不只是造梦
1932年,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生于苏联俄罗斯伊万诺夫州的尤里耶维茨。在他三岁那年,父亲阿尔谢尼·塔可夫斯基离家而去。他是一位诗人,塔氏后来在电影《镜子》中多次引用他的诗歌。关于父亲,塔氏有两段印象深刻的回忆。
第一段回忆是,当他们还居住在莫斯科老城的一间狭小公寓里时,他和父母挤在两个房间,父亲有时候写诗一写就是一整晚,在打字机上打字。每晚塔氏都能听见父亲问母亲,这句话,是这样写好还是那样好?他会读诗歌给她,并且虚心接受她的建议。
第二段回忆恰好相反。那是在塔可夫斯基上学的时候。有一天夜里,父亲突然回来了,他和母亲在厨房里争吵,父亲希望儿子搬到另一所房子跟他一起生活,母亲不同意。整个夜晚塔氏都没有入睡,他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跟父亲一起生活,尽管他会想念父亲。
彼时,大时代的路标正在转向。希勒特领导的纳粹在德国崛起,欧美正深陷经济危机的泥潭,斯大林担任苏联领导人,部分左翼知识分子对苏联产生玫瑰色的憧憬。
1939年,塔可夫斯基在音乐学校上钢琴课,德军入侵苏联,他被迫中断了在音乐学校的学业,随父母搬到了伏尔加河附近。那时候到处是战乱,塔可夫斯基一家过得很局促,是在母亲做出巨大牺牲的前提之下,他后来才顺利从音乐学校毕业。
青年时期,塔可夫斯基先后学过绘画,从事亚洲研究,去西伯利亚地质站做过两年考察。就是这位折腾自我的青年,日后被电影大师伯格曼赞誉,称他“创造了崭新的电影语言,把生命像倒影、像梦境一般捕捉下来”。而他的电影之路开启于1950年代末,他第一次担任导演,拍摄出《轧路机与小提琴》。这也是他在苏联国立电影学院的毕业作品。
从1932年到1986年,塔可夫斯基活了54年,留下8部电影:《轧路机与小提琴》《伊万的童年》《安德烈·卢布廖夫》《飞向太空》《镜子》《潜行者》《乡愁》《牺牲》。《牺牲》荣获1986年戛纳影展评审团特别奖,同年12月,塔可夫斯基因肺癌病逝于巴黎。54岁正是一个导演的黄金时期,塔可夫斯基过早离世,可谓艺术上的遗憾。
但仅凭这八部作品,他已经是苏联最杰出的导演,也成为后世文艺青年热衷引用的对象。不少调侃文艺青年的段子,都喜欢借塔可夫斯基开涮。比如一个小年轻搭讪女生,为了彰显自己的艺术品味,就喜欢张口闭口塔可夫斯基。结果呢?他看后者的电影昏昏欲睡。真让他说塔氏为什么厉害,他也只能说“梦境”、“电影诗人”一类含糊不清的表述。
但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不只是造梦。
从反战到叩问信仰危机,从刻画一个“俄国梵高”式的人物,到1979年离开苏联,塔氏的创作和生活都与政治现实密不可分。他的创作生涯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是学徒期,以《轧路机与小提琴》为标志。第二是艺术成熟期,以《镜子》《潜行者》为代表作。改编自莱姆小说《索拉里斯星》的《飞向太空》,反而是较普通的一部作品,它削弱了原著的深度,莱姆本人也不满意电影的剧本。第三阶段就是去国离乡的岁月,从1979年到1986年,那正是塔氏的创作黄金时期,可惜如流星般短暂。
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并非无源之水,他站在苏联大导演杜辅仁科开拓的道路上。20世纪“诗电影”有四个重要潮流:其一是让·雷诺阿为代表的法国诗意现实主义;其二是以帕索里尼为代表的具有社会主义视野的诗电影;其三是以小津安二郎、黑泽明、侯孝贤为代表的东方诗意美学;还有一支就是前苏联的“诗电影”。它又以爱森斯坦、杜辅仁科作为代表分成了不同门类。
爱森斯坦强调剪辑的重要性,他开创性地提出了蒙太奇理论。在他看来,镜头的组合是电影艺术的感染力之源,两个镜头的并列形成新特质,产生崭新的第三观念。撞击、冲突、节奏,这是爱森斯坦所强调的。但塔可夫斯基主张生活化、自然化的镜头语言。他认为蒙太奇的剪辑是一种思想的专制,是导演在给观众灌输他的标准答案,而“正确、完整地剪辑一部电影,意味着让分离的场景、镜头自然地结合起来”。
如果用中国观众熟知的导演做比方,奉俊昊拍《寄生虫》、姜文拍《让子弹飞》,这是非常蒙太奇的手法。而侯孝贤在《悲情城市》中的长镜头使用,李沧东以人物为焦点、富有人文关怀的电影语言,都更接近于塔可夫斯基的主张。
如何在电影中呈现出人类非理性的部分,让那不可捉摸的精神幽灵变得更为具象?塔可夫斯基看重回忆与梦境的关系。他的电影看似无迹可寻,但跟人类的心理活动非常相似。
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他指出梦对于电影创作的启示:“预言式梦境出现在我入睡之时,我的灵魂从尘世中抽离,上升至高山之巅。人一旦远离平庸的日常生活,便会慢慢觉醒。在觉醒时刻,他的灵魂依然是纯粹的,梦境中的画面也是寓意深刻的。正是高处的这些画面让我们自由。不过问题在于,很快它们就会和稀松平常的画面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这里我们能确定的就是,时间是不可逆转的。这让我相信,时间和空间只可能以物质形态存在。时间不是客观存在的。”
在塔可夫斯基看来,真实分为两类,一类是客观世界的事实,一类是心理世界的事实。后者由情感、梦境、回忆等方式表现。而电影应当深入表现后者,这也是电影的无穷魅力所在。塔可夫斯基批评表象现实主义,他反对导演对于电影强加生硬的说教、概念以及符号。他认为:“电影作为艺术最大的潜力就在于对事实的记录。电影是以影像的方式而存在的,影像感性的、具象的特征使真实性成为了电影最大的特质。”
因此,要无限逼近于真实,凝视真实,在接近自然的场景中体验人的情感。这也是他欣赏杜辅仁科,却批评很多苏联“诗电影”创作者的原因,因为后者的态度凌驾于事件。
一位兼具了先锋和古典的电影诗人
在20世纪,塔可夫斯基的技术是先锋的,但观念是古典的。如果阅读《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访谈录》,看一下他跟记者伊雷娜·布热日纳的对话,你就会对他的观念更加明白。
摆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面面俱到的电影圣人,而是一个有自己的稳固世界观、警惕现代性、兼具了先锋和古典的电影创作者。你能在他的话语里看到明显的民族主义、厌女倾向。尽管他矢口否认,他认为女性在创作上就是低男性一等,女性有自己其他擅长的领域。也能看到他是多么坦诚地面对提问,不惮于暴露自己容易被批评的偏见。他的魅力和争议皆源于此——稳固的世界观与人生观,从一而终地实践。
许多人称他是“电影诗人”,但塔可夫斯基的诗意不是为艺术而艺术。他喜欢呈现大时代中的灰烬,在梦呓般的叙事里,饱含末日将至的警示。例如在《伊万的童年》中,战争杀死了伊万,新的希望被扼杀于硝烟之中;《安德烈·卢布廖夫》中,塔氏希望追寻一种坚韧的信仰,他认为20世纪人的危机在于信仰缺失;《牺牲》也具有反战和末世寓言的性质,电影中出现了核威胁的警告,而美苏冷战之下,核战争一直是悬在人类头上的乌云。
有趣的是,塔可夫斯基曾经改编《白痴》,那是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探讨信仰危机、讽刺无政府主义的一部长篇小说。在塔氏的认知里,把陀氏定义为宗教作家就太狭隘了,他其实是第一位在戏剧中塑造信仰根基动摇之人的作家,他展现的是人在精神沦丧后的悲剧。
有一句话可作为塔可夫斯基艺术观的浓缩,他说:“电影要向观众展示生活,观众会从自己身上找到判断与欣赏生活的方法。”具体、精确、精炼、生活化,这是理解塔氏电影的关键词。因此,他反对教条化的现实主义电影,这类电影拼贴简单的现实符号,号称关注了现实,其实没有任何深度和值得回味的部分。于是,他们号称关注了现实,留下的不过是如同热点新闻般的速朽风景。
但与此同时,塔可夫斯基也渴望自己的电影能影响现实的人,能够真正让一个人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念。在接受《法兰西天主教》杂志的采访时,记者德·布朗特对他说:“最近有人告诉我,他的一个朋友有自杀倾向。这位朋友看了《牺牲》后,痴痴地坐了近两个小时。他声称自己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而塔可夫斯基回答:“我觉得这强过任何看法、任何评论……《伊万的童年》上映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一名在监狱服刑的犯人写信给我说,看了我的电影,他的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决定从此改过自新。”
长片《乡愁》,可谓是他电影理念的范本。这是塔可夫斯基的晚期作品,创作于他离开苏联、流浪意大利的时期。影片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俄罗斯诗人戈尔恰科夫前往意大利,只为收集一名曾在意大利生活过的俄国作曲家的资料。异国生活令他孤寂,他日益沉默,被乡愁袭扰。其间,与他结伴的意大利女翻译爱上了他,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虽都渴望爱,却有无法跨越的心灵沟壑。这时,戈尔恰科夫认识了人们眼中的疯子多米尼克,多米尼克预言人类即将毁灭,只有手拿蜡烛从温泉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才能获得拯救。不久,多米尼克在一次演讲中当众自焚。此后,戈尔恰科夫则继续被迷惘和荒诞的感觉缠绕。最终,他听从多米尼克的建议,手持蜡烛走过温泉。”
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在这部电影的第24分20秒到第28分20秒,塔可夫斯基足足用4分钟的长镜头来呈现一个女人的动作。没有台词,没有煽动性的配乐,没有第二个人物,没有使用蒙太奇,一段看似完全自然、其实艺术化的4分钟。有趣的是,中国导演毕赣就是塔氏的追随者,他在《路边野餐》用了一段42分钟的长镜头,里面的意象与塔氏一脉相承。
在这4分钟里,诗人安德烈·戈尔恰科夫(Andrei Gortchakov)置身异乡,陷入无法消解的乡愁之中。电影通过动作和光影变化来呈现人物的情感。安德烈从门口缓缓走入,视角背朝观众,他扔下了俄国诗人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的诗集。为何做出扔这个动作?因为这是祖国诗人的诗歌,但却只是意大利语译本,无法读到俄语原文,他感到失落。
另一层面是“翻译的局限”。诗人的语言唯有翻译才能跨越国境,被不同民族阅读。作家作为语言的炼金术士,认为“诗不可译”,越根植于母语的诗歌在翻译的过程中越容易磨损,这是翻译家倾注心力也无法改变的。戈尔恰科夫把诗集放在一边,而窗外雨声如注,绵绵的雨加深乡愁,更令局中人意识到自己处在异乡。因为这是意大利常见的天气,而莫斯科少有这样的雨。
如果结合导演本人当时的经历,就会发现主人公也是塔可夫斯基本人的一个分身。1979年,塔可夫斯基被迫离开苏联,在意大利独立创作。此时,苏联国家电影委员会由菲利普·叶尔马什把持,他与塔可夫斯基本就不是一类人。叶氏渴望打造一座“苏维埃好莱坞”,从而抗衡美国强盛的电影工业。塔可夫斯基呢,他总是拍让人看不懂的片子。
1983年5月25日,他在意大利写作日记时感叹:“糟糕的一天。我感到很迷茫,心中充满沮丧……和恐惧……我不能生活在俄罗斯,也不能真正生活在这里。”所谓“乡愁”,其实指的是这样两难的处境。
梦中湿淋淋的屋子,把绵延的时间放进空间里
除了标志性的长镜头,塔可夫斯基的构图、道具使用也启发了后世导演。
电影《镜子》的开场载入影史:年轻的母亲坐在木栅上抽烟,她的面前是一片草原和白光笼罩的天空。随着镜头的缓缓推移,一个陌生男人从远处走近,他所走的就是女人丈夫生前走过的路线。男人自称是一名医生,在女人身边坐下,但栅栏随即折断了,他们从地上站起来,大笑,继续聊天,然后他离开。女人望着他渐行渐远,他在茫茫天地间何其渺小,而她沉默,突然一阵风吹过,在草地上掀起绿浪,男人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重逢。
这是一个感受胜过解释的镜头,一个足以让你爱上电影的镜头。据说它来自于塔可夫斯基母亲的一张照片,是那张母亲坐在木栅上的照片,启发他拍出《镜子》这部长片。
于我而言,这个镜头的余味在电影引用的诗歌中接续,这是少有的一部引用诗歌不让人反感的电影:“我缓缓地俯下身去,矇眬中,我对你说:‘祝福你’。我知道,这祝福是勇敢的。你睡着,桌上的丁香,用宇宙的青蓝色抚摸你。/被触摸的眼睑仍然那么安静,/你的手是温暖的。/水晶般的河面颤动了,高山在呼吸,/海上出现了晨曦,/而你却把水晶球握在双手里。/万能的上帝啊!——你是我的。你醒来了,改造了人类日常的词语。”
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就是“把绵延的时间放进空间里”。他不是省略了叙事,而是把丰富的叙事埋藏进画面中。从构图、元素、人物的动作,到每一次镜头切换标志的时空变化,这些都是叙事的一部分。
《牺牲》中,影片以彩色开篇,氛围欢快,亚历山大和孩子在岸边种树,这是一派自然安宁的气息。可是在核广播发出后,镜头转为黑白切换,破碎的剪影衬托人物慌乱的心绪。导演在此用了达·芬奇画作《三王朝圣》这么一个元素。《三王朝圣》象征的是光明、希望、救赎,但在电影中,它被灰暗所蒙蔽。在这里,不需要人物多余的话,我们也能感受到导演想要传达什么。
“梦中湿淋淋的屋子”,这是《镜子》中的关键意象。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喜欢营造潮湿感。在《镜子》里,梦里父亲用水罐向母亲头上倒水,母亲弯腰俯身在脸盆上。父亲走了,母亲直起腰,站在屋子中间,泥灰从天花板上掉落。水沿着墙壁往下淌。在《潜行者》中,三个主人公走在潮湿的大地上,当他们停下休息时,教授躺在坚硬的石头上,作家躺在柔软的苔藓丛中,潜行者身处在潮湿的泥潭里。在这里,导演用这些元素隐喻了三人对(宗教)神性的不同态度,分别代表了——批判、理解与沉浸。
法国评论家安托万·德·贝克,在《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一书中指出:“塔可夫斯基镜头里的大地,必须是潮湿的,才能富含着神性的力量。”要理解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信仰是无法绕开的词汇。塔可夫斯基曾多次哀叹20世纪人类信仰的缺失,在最后一部电影《牺牲》中,他再度把个人危机的解法导向信仰和爱。在他的观念里,一个人要拥抱自我,但不可将自我作为世界的中心,不可取缔神圣,把自我欲求视为最高的追求。
对自我的渴望,最终将导致失控,唯有具备牺牲的信念,朝向某种善之信仰,为所爱之人、所爱之物勇敢一跃,更高的生命价值才有可能实现。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摧残的20世纪,塔可夫斯基的观念古典,但又弥足珍贵。有趣的是,他正是在《牺牲》中复活了《伊万的童年》里那棵死去的树,而这两部电影恰好是他长片生涯中的一头一尾。
越到后期,塔可夫斯基电影中的神性元素越多。德•贝克敏锐地注意到,在塔氏离开苏联后拍摄的《乡愁》和《牺牲》里,片中的两位主角都是世俗社会所认定的疯子。而他们对于人类文明深陷现代性危机的判断,正是塔可夫斯基的忧虑。德•贝克由此指出:“塔可夫斯基秉承了一条克尔凯郭尔、尼采以降的反启蒙、反现代性的精神脉络。”在其创作生涯中,东方文化跟东正教信仰凝结成其精神上的伊甸园,他甚至一度求索于中国道家。
我的整个一生都是由妥协组成的
塔可夫斯基50岁时被迫离开祖国,成为一个事实上遭遇放逐的艺术家。1980年代,戈尔巴乔夫当政,苏联政治风向为之一变,塔可夫斯基反而成为苏联宣传系统看重的对象。
1986年12月29日,塔可夫斯基因癌症在巴黎去世。在他去世的第二天,叶尔马什被降职并提前退休。苏联政府则一改过往态度,追授塔可夫斯基列宁勋章,恢复他的半官方职务,昔日的反对者转眼间加入了歌颂他的行列。
塔可夫斯基曾说,自己的一生都由妥协
1979年的艺术科幻电影《潜行者》。
1986年的剧情片《牺牲》,一名中年知识分子试图与上帝讨价还价,阻止即将发生的核浩劫。
组成。他把自己的困境和哈姆雷特相提并论,他说:“对我来说,哈姆雷特的悲剧不在于他注定要在肉体上死亡,而在于他在道德和精神上倒下了,在于他杀死仇人之前被要求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则……在某种意义上,当迫于现实而面临抉择时,每个人都会经历类似的东西。因此,如果你问我,我的一生是否曾经妥协,是否曾经在我的作品中背叛自己,那么没太深刻考虑过我命运的朋友们会告诉你‘没有’。但是我认为,与此相反,我的整个一生都是由妥协组成的。”
德国批评家格雷戈尔,在《世界电影史》中曾断言:“《镜子》如同一块不规则的岩石突出于今日苏联电影的风景中。长久以来,没有一部苏联影片像它那样运用了独特的和自由的语言。长久以来,没有一部苏联影片如此深入地探索了俄国的或苏联的自我意识。”这其实也是对塔可夫斯基艺术贡献的注脚。
晚年,他是一位死在异乡的孤独漫游者。当谈到死亡时,他说:“我并不害怕死亡。比起死亡,我更害怕肉体上的折磨和心爱之人的离世。相较于这些痛苦,死亡是一种出乎意料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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