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生命都是世界的焦点
2023/12/15 | 作者 王淼 | 编辑 孙杨
故事发生在一间乡间木屋的周围,瑞典作家妮娜·波顿在母亲留下的乡村庄园度假,与生存在这里的各种小生物发生了奇妙的接触。尽管母亲的庄园范围不大,却隐藏着一个大千世界:它坐落在一大片生机勃勃的平地上,被成片的松树和橡树包围;这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西面有一条穿过蓝莓灌木丛的秘密小路,北面则与一些公共用地相连,显得既私密,又开放,属于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波顿将庄园里的一个简易工棚,改造成她的秘密创作之地。她住在这间小小的乡间木屋里,与小动物为伴,与植物为邻,每天在这里观察、思考、写作,与不同的物种对话。
一个夏天过去,波顿写出了一本饶有趣味的小书《夏日木屋札记》,书中不仅记录了她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同时也详尽地描述了围绕在她身边的各种动物和植物:叼着松针从树的缝隙中撬出毛毛虫的大山雀,发出三十多种不同的咯咯声的母鸡,用后腿站立起来好奇地注视着她的松鼠,像发电机一样努力工作的蜜蜂……
通过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波顿真正地意识到,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有自己无可替代的作用,无论是微不足道的昆虫,还是朝生暮逝的蜉蝣,都在生物链中占有一定的位置。虽然这些生命之间看似并没有什么关联,但如果追溯它们的生命之源,就会发现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由此印证了这样一个事实:生物的每一个个体都依赖他者而活,没有哪种生物是一座孤岛,人类也不例外,他们决不是地球上唯一的主角,同为主角的,还有大自然中的万千生灵。
所以,每个生命都是世界的焦点,都闪烁着自有的光芒。因为正是这些形态各异的动物和植物,以及无处不在的微生物,才共同构建了这个生生不息的生物多样性世界。
鸟儿们原来也是爱美的
居住在乡间木屋中,波顿遇到的第一个闯入者是松鼠,它与波顿比邻而居,常常宣示自己的领地,并不定时地造访波顿的木屋。每天清晨,波顿总会在鸟儿的鸣叫声中醒来,这些鸟儿中既有大山雀、黄雀、蓝山雀等,也包括丛林野鸡和鸽子之类的鸣禽。
大山雀是一种身怀绝技的鸟儿,它们能发现其他鸟类藏匿食物的地方,并将食物偷走;它们会发出假警报,把抢食的同类吓跑;它们会使用工具,叼着松针从树的缝隙中撬出毛毛虫。
啄木鸟则以各种“打击乐”作为自己的生存技能,它们以狂热的敲击声相互联系、传递信息,它们的喙可以用作锤子、杠杆和凿子,用来探测昆虫的位置,掏出昆虫的幼虫,兴建新的巢穴……
鸟类显然有着比人类更加广阔的视野,以及更加迅疾的反应能力。它们可以保持密集的队形快速飞行、改变方向,却不会造成碰撞。对于人类来说,鸟类何以拥有这种敏捷的协调能力,至今仍然是谜。
鸟儿们原来也是爱美的,它们欣赏自己制作的工艺品,常常用新鲜的花朵来装饰自己的巢穴。还有一些鸟儿喜欢收集同一颜色的物品布置舞场,准备在那里为它们心仪的对象献舞。
鸟儿的咽喉可以发出多种声音,同类之间能够通过辨别音调进行交流,鸟儿们似乎总是对眼前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它们懂得自我欣赏,它们有时放声歌唱,既不是为了宣示领土主权,也不是为了吸引异性伴侣,而只是为了单纯地表达自我,宣泄自我。
以此看来,达尔文认为,鸟儿鸣叫的声音可以和人类的语言相媲美。经过研究验证,鸟类同人类一样,大脑里也有一种神经衔接系统,所以人类语言音调的升降能够反映情绪的变化,而鸟类的鸣叫也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
就像黑头山雀可以用六种音调组合出不同的声音;就像海鸥模仿下雨的声音,引出地下的虫子;就像波顿所观察到的那样,鸟类和人类一样,会歌唱逝去的美好爱情,不同之处在于,“每只鸟都会在自己的歌里加入自己的理解,演绎着生命和诗歌这两个经久不衰的主题”。
昆虫代表着地球生命的标准尺寸
在波顿的木屋周围,还居住着各种数不胜数的昆虫。其中,最常光顾她的木屋的是熊蜂和蜜蜂,它们其实都是奔着木屋附近为数众多的植物和鲜花而来的。植物有根,不能移动,要靠花粉使者来满足繁殖需求,熊蜂和蜜蜂就是最好的使者。
当鸟儿在兴致勃勃地歌唱,花蕾探出了头时,熊蜂和蜜蜂就会接踵而至。前者喜欢在朝北的斜坡上筑巢,每次苏醒,它都会到毛茸茸的花朵上吃第一顿早餐,雌花提供的是能量丰富的花蜜,雄花提供的是营养丰富的花粉;后者飞行时,身上分叉的毛发都带有一个正电荷,而下面的花朵则带有微弱的负电荷,两者之间会产生一个小小的磁场,供它们翻云覆雨,完成授粉。
熊蜂对周围的环境非常敏感,它们是高效的超级飞行员,身体自带先进的导航设备,能够牢牢地记下飞行区域所有的特征,并在大脑中自动检索各个栖息地花蜜产量最多的时间段。它们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以上,觅食七次,每次拜访400朵花。
而蜜蜂则天生是优秀的工程师和建筑师。在人类眼中,蜂巢的六面巢室无疑是一个几何奇迹,具有诸多的建筑优势,这种结构不仅用料最少,而且足够坚固,能够保障蜂巢的重量均匀分布,以承受幼虫发育成熟后的重量。蜜蜂同样可以用舞蹈传递各种信息,比如花朵所在的位置,花蜜或花粉的质量,蜂巢内的温度情况,等等。
蜜蜂是通过触觉来感知花的形状和气味的,它们的感官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蜂巢里的蜜蜂则通过听觉、嗅觉和触觉来欣赏信使灵动的舞蹈,获知花的信息。因为花和蜜蜂努力满足彼此的需求,它们才共同创造了花儿芬芳、蜜蜂飞舞的美好景象。
蚂蚁有着庞大的数量、超强的凝聚力和高效的组织能力,它们以气味、声音和动作作为自己的信息素语言,用来标记路径,发送警报。它们可以通过摩擦腹部或敲击下颚发出声音,能够有节奏地摇摆,它们的触觉兼具嗅探和触摸功能,它们把畜牧业当作一番事业来经营,它们深谙各种军事战术,它们甚至会撒谎,有意识地利用信息素语言实施欺骗……
事实上,包括蜜蜂和蚂蚁在内的各类昆虫,原本就代表着地球生命的标准尺寸——它们的总重量是所有哺乳动物、鱼类、爬行动物和鸟类之和的三倍,它们的数量超过人类数量的一亿倍,它们与地球环境密切相关,每一个物种都摆脱不了对它们的依赖。
可以说没有昆虫,地球上的生命就无法生存下去,也正是因为有了昆虫,春天才能鸟鸣四起,鲜花遍地。
大家都是地球的孩子
众所周知,水是生命的根基,河流孕育了文明,人类的来源原本与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水中的生物自然同样值得人类关注。
与鸟类相似,鲸鱼似乎也是通过歌声进行表达和交流的,一只海豚能够用它的鳍在海滩上画出美丽的图案,且能够每秒发出700次咔嗒声,然后根据回声返回的信息,构建出远处的物体的形象。
海豚群体之间则是通过专属的口哨声进行交流的,一只海豚可以鸣叫出186种口哨声,配合20多种不同的动作,展示出它们非凡的智慧。
在海洋里,庞大生物与微小生物扮演着同等重要的角色,比如藻类,有些虽然需要借助显微镜才能看到,但它们不仅是地球上最为古老的生物,同时还是海洋食物链的基础,养活了为数众多的海洋生物。
同样是这些藻类,被压在远古海洋的最底层,最终转变为原油,既造福了人类,又给现代世界的生态系统带来了巨大的隐患。正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现代世界究竟何去何从,端赖人类在这个关键时期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的,人类需要现代化的生活,但他们却不能背离荒野。如同波顿居住的乡间木屋,既是波顿的写作与冥想之地,又是野生动物栖居的家园。它们才是那里真正的守护者,要想忽视它们宣示领地主权的呼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无论是鸟儿、蜜蜂和蚂蚁,还是狐狸、松鼠和老鼠,它们总会把自己当作这片土地的主人,遵循自己的意愿以及生命的法则而生活。因为它们和人类一样,都是地球的孩子。
的确,如果将生命的历史压缩至一个星期,那么,地球上的第一批生命蓝藻在周二已经诞生,而海洋动物则在周六出现,直至周日早上,第一批植物爬上了陆地,几个小时之后,两栖动物和昆虫陆续登场,到了下午,庞大的爬行动物独霸地球,半个小时之后,哺乳动物逐渐出现,午夜时分,猿猴莅临,早期的原始人类才开始直立行走,人类其实是在最后一刻才加入了这场地球生物的生命旅行的,他们只是这个传承了五亿年的古老生命故事的一小部分,又有什么资格自命为地球的主宰呢?
生命本身就是一首永不完结的交响乐
居住在乡间木屋中的波顿最终明白了一件事:这座庄园的恬静表象,其实是带有某种欺骗性质的。虽然身处乡间一隅,但生命和交流却时刻与她同在,包括植物在内。既然植物的叶脉与人类的静脉相似,便有理由怀疑植物拥有一个内部交流系统。
事实果然如此,植物只是以一种不同的节奏,生活在一个不同的感觉世界和交流系统之中,它们同样有自己的意志,不仅能够将阳光和水变成花朵、叶子和果实,同时还能将时间装入种子里,让时间永恒。更为重要的是,植物为生命的传承提供了解释,因为在每一种生命的背后都矗立着一棵“生命之树”,而它的根系则遍及整个地球。
正如波顿木屋前的那棵白桦树,虽然树皮皱得就像老人的皮肤,但春天的嫩芽正藏在它的枝条里,蓄势待发。当波顿的目光扫过那棵树,扫过木屋周围的那些生机勃勃的生命时,她恍然明了,她体内的细胞一定与其他的生物有所联系,她体内的基因既存在于昆虫和蠕虫的体内,又存在于树木和百合花中。
正因如此,庄园里遍布着波顿的家人,尽管他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但他们生命的本质却是相同的。
波顿于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在每个生命深处,都存在着无声的基因和弦。“一个基因的和弦可多达上百种,若与其他基因串联,还可将古老主旋律的变奏曲转变成连贯的新曲调。它永不停歇,因为生命就是一首永不完结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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