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宝奇兵5》上映, 电影史上影响力最大的考古学家谢幕
2023/07/15 | 作者 姜昊骞 | 编辑 陈祥
于6月底公映的《夺宝奇兵5:命运转盘》,是延续了42年的印第安纳·琼斯传奇的收官之作。回溯到1981年上映的《法柜奇兵》,开创了一个集学者、冒险家、孤狼、侦探、寻宝猎人等众多角色于一身的全新考古学家形象。
故事背景在虚与实、历史与神话之间达成了适合商业片的微妙平衡,为这位白色卷檐软呢帽永不掉落的英雄赋予了恰到好处的厚重感。此外,在追求知识与刺激的精彩人生中,从不将宝物据为己有的底线意识,为他带来了某种略显迂腐的独特韵味——“它应该属于博物馆!”
硬汉考古学家的鼻祖
作为一部商业片的译名,“夺宝奇兵”可以算得上合格,也基本贴切。毕竟,每一部电影的情节都是围绕一件传说中的宝物展开。
第一部和第三部都取材于《圣经》,分别是放置了上帝与以色列人所立十诫契约的约柜,以及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上用的圣杯。第二部电影里的宝物,是印度教徒崇拜的神石湿婆林伽。第四部电影里的宝藏,是亚马逊雨林中的远古水晶骷髅头。
既然有宝物,争夺自然难免,尽管主角印第安纳·琼斯博士并不总是主动夺取的一方,反而常常扮演有良知、有底线的守护者身份。至于“兵”字,第四部电影中确实表明博士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受雇于美国战略情报局,并获得了上校军衔,但那毕竟不是他的核心身份。
这个译名不虚假,也不空洞。在这一点上,“夺宝奇兵”显然要比泛滥成灾的“总动员”和“奇缘”家族强得多,至少它给观众尤其是潜在观众传递了一个明确且基本正确的信号。如果说它还有一点缺憾的话,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扁平化。
相比于大部分冒险动作片或者超级英雄电影的主角,印第安纳·琼斯这个人物显得相当真实、丰满、多元以至于矛盾。将琼斯从39岁演到81岁的哈里森·福特(Harrison Ford)在采访中说,演这个角色的乐趣在于他兼具“浪漫和犬儒”。
新罕布什尔大学电影研究学者德莉娅·康策特(Delia Konzett)的论述更加充分:“他是一个漫画式的超级英雄,同时又有西部牛仔、黑色电影里的恶棍、史诗里的历险者、爱国军人的成分。这些要素混合在一起,让他成为了一位真正坚不可摧的美式动作英雄。”
这些类型片要素并非以致敬或者讽刺的面貌出现,而就是以一种或许有些粗犷的方式集合在一个角色身上,为琼斯赋予了一种自然的气质。
见多识广且浸润于身份政治环境中的当代观众,恐怕会对不少镜头产生不适感,甚至觉得受到冒犯。比如几乎每一部里都有的“星星眼”女学生,尤其是第一部里那个在眼皮写上“Love Jones”(爱琼斯)的花痴。
不过,回到《夺宝奇兵》第一部上映的1981年,印第安纳·琼斯最有冲击力的形象大概还是冒险家与考古学家的结合,可以说开启了一代风潮。之后的《木乃伊》《国家宝藏》《神秘海域》《古墓丽影》等影视或游戏作品里或多或少都能看到琼斯的影子。
当然,作为一项从19世纪起跟随殖民扩张脚步走向全球的职业,考古学家在媒体作品中并不罕见。“推理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的第二任丈夫马克斯·马洛万(Max Mallown),就是一位考古学家。她每年都有几个月时间跟着他去中东各地发掘古迹,由此获得的大量亲身经历也融入了她的作品中。
在经典小说《尼罗河上的惨案》里,侦探波洛说过:“扫掉表层浮土,用小刀在这里刮一刮,那里蹭一蹭,直到物件最后呈现在你眼前……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事——去伪见真。”这是一个比较贴近考古学家实际工作场景的描述,那就是追求真相的科学家。当然,这种描述也有不太属实的地方,主要是忽略了挖掘工作所需要的大量非熟练劳动,或者说“民工”。介绍定陵发掘工作的纪录片《地下宫殿》,就对这个过程有过写实的描绘。
印第安纳·琼斯之前的另一个著名考古学家形象,是1973年的电影《驱魔人》中的兰克斯特·梅林(Lankester Merrin )。梅林曾在伊拉克开展考古发掘活动,其间发现了恶魔的图像。而作为一名天主教神父,驱魔也属于他的业务范围。最后,他死在了与恶魔争斗的驱魔仪式中。
事实上,驱魔仪式在天主教会内有着悠久的传统。它为此有相应的培训流程、判断标准和仪式规范,至今未曾断绝,甚至在20世纪有过一波复兴。与波洛这样的科考队员式侦探不同,梅林神父有着明确的使命感。
而且《驱魔人》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物理主义世界观,恶魔真实存在。帕祖祖(Pazuzu)是古代苏美尔文明信奉的风神,是从波斯湾吹来的酷热西风的人格化。文献中留下了大量召唤帕祖祖的拔厄仪式,目的多种多样,比如吓跑不速之客,或者避免常常与西风相伴而来的瘟疫进入自己的家里。《驱魔人》借用这一传统,将帕祖祖描绘成狮爪鹰翅蝎尾人面的附身恶魔,成为梅林神父的一生大敌。
以上两种形象,基本能够代表《夺宝奇兵》之前的考古学家在大众眼里的形象。两者有着巨大的差别:一个是科学家,一个是牧师;一个努力在琐碎细节中发现事实,一个凭借早已认定的真理进行斗争。
但从观众角度看,波洛与梅林都是文弱书生,无非一个胖,一个老罢了。恰恰是在这一点上,印第安纳·琼斯开创了一种全新的考古学家形象——文武双全的年轻冒险家。用一句话来形容,印第安纳·琼斯让考古学家的形象动起来了。好比中国人看惯了电视剧《神探狄仁杰》里那个运筹帷幄,总能在最后时刻靠嘴炮翻盘的梁冠华版狄公,突然见到电影《狄仁杰之通天帝国》里刘德华饰演的狄仁杰会飞檐走壁,观影感受产生同样变化。
琼斯大概是电影史上影响力最大的考古学家,无论这种影响对公众和考古学界本身是正面还是负面的。在《水晶骷髅王国》上映的2008年,《考古学》期刊评出了历史上8位有“印第安纳·琼斯精神”的考古学家,包括曾驾驶帆船和福特T型车探索南美洲的美国考古学家尤尼乌斯·伯德(Junius Bird),还有顶着安第斯高原强风寻找印加帝国木乃伊的阿根廷考古学家康斯坦萨·塞鲁蒂(Constanza Ceruti)。在同一年,哈里森·福特本人甚至入选美国考古学会董事会,会长称赞他“为激发公众对考古探索的兴趣发挥了重要作用。”
对于这种状况,考古学界有一种声音认为,影片对考古学领域的描绘过于浪漫化和简单化,不够严肃。例如,美国印第安纳大学人类学与性别研究教授安妮·派伯恩(Anne Pyburn)认为:“我的同事们说,不像印第安纳·琼斯一样的考古学家都是软骨头,真正的考古学家就是冒险家。但是,这些‘冒险’其实就是在毒蛇、盗匪、猿猴、贪官中间讨生活的普通人的日常罢了……按照印第安纳·琼斯的标准,《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人物应该是种玉米的农民,尤其是在危地马拉或者伯利兹,那里很容易找到够人吹一辈子的古代遗珍。”
她这番评论主要针对的是第四部《水晶骷髅王国》,倒也不无道理。只不过用纪录片的标准来衡量一部商业电影,或许有些苛刻了。
《夺宝奇兵5:命运转盘》拍摄现场
虚实相间的分寸
《夺宝奇兵》是一个游走于历史事实与怪力乱神之间的系列,印第安纳·琼斯冒险历程的很大一部分魅力正源自两者之间既相互支撑,又时时受张力拉扯的不平衡态。这一点,从琼斯在第三部《圣战奇兵》中的台词里就能看出端倪。
他在一堂课中讲道:“考古学要找的是事实,不是真理。如果你对真理感兴趣的话,泰瑞老师的哲学课就在走廊那头。”在那一节课即将结束时,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考古70%的工作量都是在图书馆里完成的。研究,读书。”这或许与我们印象中的“夺宝奇兵”差别很大,也并不完全符合琼斯在影片中的行为。
这种歧异有两种解释方式,一种是认为琼斯有两种独立的身份乃至人格,严谨的学者琼斯与浪漫的冒险家琼斯遵循两种不同的行为逻辑;另一种是认为学者与冒险家在琼斯身上是有机统一的,只不过他不是一位优秀的理论家,无法用恰当的概括性语言来阐述自身经验。
事实上,这个毛病在现实的学者中并不少见,哪怕是取得过卓越成果的科学家。比如法国数学家亨利·庞加莱(Henry Poincaré,又译彭加勒),在《科学与方法》中将数学证明描述为一种“审美感受”,认为在证明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感性”。这无疑是庞加莱的切身体验,但其实是基于一种19世纪流行的机械主义心灵观,认为思维本身是没有动力的机器,必须由情绪、本能或者感觉来推动。庞加莱虽有丰富真诚的朴素体验,却也难免轻信流俗之见。既然如此,琼斯博士的偏颇看法也不妨视作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复读。
但无论如何,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笔下的琼斯冒险确实都有相当的历史依据,以至于有时达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相比于《鬼吹灯》这样直截了当的架空作品,以及《木乃伊》之类与历史的联系仅限于片名的奇幻片,《夺宝奇兵》可以说是相当本格的考古题材影片了。这一特点,从第一部《法柜奇兵》就很明显了。
约柜,顾名思义,是存放古代以色列人与上帝订立契约的柜子,《圣经》中详细描述了柜子的样式。柜身由皂荚木制作,两侧有方便人抬的木杠,柜身与木杠都裹着黄金。柜子顶上放着金子做的施恩座,“要用金子锤出两个基路伯(天使),安在施恩座的两头……二基路伯要高张翅膀,遮掩施恩座。基路伯要脸对脸,朝着施恩座。”
影片中的约柜形象基本按照上述规范制作,但也有一些小差错,比如天使的翅膀是平伸的,而没有“高张”。以色列人离开埃及,流浪沙漠时一直带着约柜,首领先知摩西曾说:“耶和华啊,求你兴起。愿你的仇敌四散。愿恨你的人从你面前逃跑。”
《夺宝奇兵》里的琼斯引用了这句经文,只不过在语体上做了修改:“你的仇敌将会四散,恨你的人将从你面前逃跑”。于是,祈愿变成了描述,约柜从精神象征变成了威力无比的武器。琼斯还添油加醋地说约柜有“夷平大山,毁灭整片区域”的力量,这一点并无文本依据。
为了说明希特勒夺取约柜的合理性,琼斯还说“拥有约柜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这显然完全不符合事实,因为非利士人在战斗中抢走过约柜,只是后来他们遭遇天灾,以为是被耶和华诅咒,遂将约柜送回。
不过,约柜激活时风云变色,电闪雷鸣的场景倒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摩西领受装在约柜里的十诫石板之前,“在山上有雷轰,闪电,和密云,并且角声极大……西乃全山冒烟……山的烟气上腾,如烧窑一般,遍山大大地震动。”从这一点上来说,《夺宝奇兵》的描绘应该属于移花接木吧。
《夺宝奇兵》中琼斯要解决的最大挑战,就是纳粹一伙想要抢夺约柜。正如前面所说,约柜本身充其量是精神原子弹,而不是可以用当量衡量威力的核武器。即便夺取了约柜或者其他任何传说中的古代圣物,纳粹也不会由此便能轻易统治世界。然而,历史上的纳粹确实花费了不少力气寻宝探秘。
希特勒的宗教信仰问题向来争议较大,比如他在面向全国发表的桌边谈话中说:“重建奥丁信仰实在愚不可及,我们的旧神话被基督教篡夺后就失去了力量。”尽管他早年在维也纳生活期间应当接触过不少神秘主义思想,但他本人后来似乎最多将其用作政治宣教的工具。
不过,他的亲信、党卫队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Heinrich Himmler),似乎对古日耳曼神话和雅利安神秘主义更加着迷。1935年,希姆莱成立了“祖先遗产学会”,宗旨是用跨学科手段证明德意志民族优于其他种族。成立当年,学会就在芬兰境内开展考察活动,寻访生活在森林中的巫师,记录他们吟唱的神秘乐曲。随着纳粹德国的扩张,学会的活动也拓展到了意大利、波兰、法国、中亚乃至西藏。
臭名昭著的种族主义人类学家布鲁诺·贝格尔(Bruno Beger),曾在1938年至1939年远赴西藏。这位纳粹学者西藏行的目的,是利用他基于颅相学等伪科学建立的种族鉴定体系,希望证明西藏人与北欧人同源同种,以此证明雅利安人曾在古代征服过大半个亚洲。
1942年,德军夺取克里米亚半岛后大肆寻找文物。当时希姆莱派党卫队第5装甲师护送学会成员,前往位于克里米亚西南角曼加普(Mangup)的城堡遗址,试图寻找能证明古代哥特人统治过的文物。
因此,《夺宝奇兵4:圣战奇兵》中纳粹科学家随坦克进山的情节并非凭空捏造,只是片中的坦克原型是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建造的马克8型坦克。摄制组实地测量了英国博物馆中的该型坦克尺寸,并按照斯皮尔伯格的要求建造了全尺寸道具。为了逼真,片中的坦克是用纯钢材制作的。用特效师乔治·吉布斯(George Gibbs)的话说:“一战坦克没有悬挂系统,所以我们的模型也没有。”
从卢卡斯本人的立场和视角来看,历史、神话、传说都是为了推动情节与营造氛围的资源。能贴合自然最好,不能贴合,那就大胆通过移花接木乃至凭空捏造的方式加以填充。这种三分真,七分假的分寸,在前三部中表现得都比较好,在惊险刺激的间隙中不时透露出厚度刚刚好的历史感。
不过,2008年的系列电影第四部《水晶骷髅王国》似乎有一些失衡倾向。观众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琼斯在探索一个真实存在过的古代文明,尽管作为影片背景的黄金国传说与西班牙征服者都是有历史原型的。
《夺宝奇兵5:命运转盘》剧照
求知有度,冒险有道
在《夺宝奇兵》第一部中,琼斯在出发寻找约柜之前对自己的老搭档、博物馆长马库斯·布罗迪表示:“当然了,我们干完以后,约柜会归博物馆。”当然,馆方会为琼斯支付一笔报酬,从片中的种种迹象表明,琼斯至少不至于亏本。但毫无疑问,琼斯寻找宝藏不是为了据为己有。
他从小就有这种情怀。系列电影第三部《圣战奇兵》,开头讲述了少年琼斯的经历,他从几个成年盗墓贼手里“偷”走了一个十字架。这个十字架最后一任主人,是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科罗纳多(Francisco Vázquez de Coronado),他曾作为殖民地总督领导过两次寻宝探险。一行人从今天的墨西哥北部沿着河谷北上,一直来到美国中央大平原。
十字架上镶着的黄金和宝石本身就能卖个好价钱,但它最令人垂涎的地方在于,据说它的中央是真十字架的残片。所谓“真十字架”,就是罗马人用来处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另外,十字架还与在7世纪末掀起再征服运动,收复大片罗马帝国故土的查士丁尼皇帝有关。但面对这样的宝物,少年琼斯却在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大人面前说出了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它应该属于博物馆。”
《夺宝奇兵》第二部和第四部,倒是没有将文物交给博物馆的行为,但原因不是琼斯变得贪心了,而是他选择将宝物“物归原主”。第二部的背景设定在印度,琼斯的寻宝之旅并非有意为之,而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帮助有善心的长老找回庇佑村庄的神石。第四部里的琼斯总体上是被胁迫寻宝的,而且最后发现他所追寻的水晶骷髅其实是外星人的脑袋,外星人头身重聚后就启动飞船,飞往了“空间与空间之间的缝隙”。
正因如此,美国圣约瑟夫大学历史学家杰弗里·希森(Jeffery Hyson)会说:“因为观众知道印第安纳·琼斯真正的动机是知识,所以相比于其他贪财的角色,他看上去要更加高尚。”
当然,《夺宝奇兵》基调上并不完全鼓吹和崇拜知识本身,这一点在第四部电影中以极具戏剧性的方式呈现了出来。尽管亚马逊丛林中的虚构远古文明乌哈人崇尚知识,以至于所谓的“黄金城”指的就是蕴含着外星人知识的宝地,但片中真正代表不惜一切追求知识的角色是俄国特工斯帕尔科。
在她的请求下,外星人将知识以刺眼强光的形式灌注到她的体内。她从一开始的狂喜,高喊着“我看见了”,到全身被无数光柱贯穿,她痛苦尖叫:“蒙上!蒙上啊!”直到最后浓烟从眼眶中涌出,将她烧为灰烬。这一幕体现了西方由来已久的“知识的诅咒”传统。
1981年《夺宝奇兵》剧照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讲了一个“洞穴隐喻”的故事。有一个人从小生活在洞穴里,只见过影子,而没有见到真实的事物。“有人硬拉他走上一条陡峭崎岖的坡道,直到把他拉出洞穴见到了外面的阳光……当他来到阳光下时,他会觉得眼前金星乱蹦金蛇乱窜,以致无法看到任何一个现在被称为真实的事物。”
当然,这位觉醒者面临的痛苦主要不是阳光,因为他一段时间后适应了外面的世界。当他回到洞穴中,面对麻木的同胞时,他真正的考验才到来。但是,这里已经包含了知识本身就危险的可能性。
科学归纳法的早期理论阐述先驱、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在提出“知识就是力量”口号的同时,也对斯芬克斯的古老寓言提出了一种新颖的解读。在他看来,长着翅膀的强大怪兽会被跛足的俄狄浦斯降服,正是古人给出的明智警告,之前的挑战者失败的原因正在于操之过急。“如果斯芬克斯代表着科学最危险的那一面,那我们就必须鼓起勇气,抵抗揭开谜底的诱惑,要驯服她,而不会被她吞噬。”
在原子弹早已发明的1980年代,《夺宝奇兵》制作团队里的每一个人必然都很清楚,人类无法驾驭的知识会酿成怎样可怕的灾难。或许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印第安纳·琼斯被塑造成了一个求知有度、冒险有道的形象。早在第一部中,当纳粹科学家释放约柜的禁忌力量时,琼斯便紧紧闭上了双眼,还高喊让同自己一起被绑住的女主角“什么都不要看,不管发生什么”。
确实,琼斯是一个有敬畏的人,但这是否就意味着他的行为是完全道德的呢?难道文物最好的归宿就是博物馆,尤其是欧美国家的博物馆吗?
自从19世纪以来,殖民主义就与考古学关联密切。《夺宝奇兵》前三部的主要情节分别发生在埃及、印度和叙利亚,在影片情节发生的时刻恰好都是殖民地,这显然不是偶然现象。影片中并不避讳这个事实,但却往往采取一种“祸水东引”的策略。
比如,琼斯的埃及包工头朋友说,纳粹把城里的所有民工都抓了壮丁。有趣的是,他用的词是shanghai,这是一个源于19世纪中期美国的词语,指的是在港口或者海上绑架普通人去做水手。因为目的地通常是远东大港上海,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而绑架者的主体正是彼时的海洋霸主大英帝国。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琼斯本人必然是一位自觉的殖民者,只是他冒险的时代背景意味着他必然不自觉地吃到了“殖民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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