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战线,北宋防御战的异类战场
2023/07/15 | 作者 霍安治 | 编辑 陈祥
萧峰殉身雁门关前,是小说《天龙八部》的高潮,只是金庸的背景铺陈略有错误。宋辽战争时的雁门关,并非宋军的边防前线,而是由契丹占领的南侵据点。而且雁门关不是单独一口关,而是由40余条山陉组成的漫长战线,正面广达500里。“带头大哥”要拦劫萧远山,得要堵住十余个关寨,单独堵住雁门关是没有用处的。
因此,雁门成为防卫战的异类战场,守雁门不能单靠步兵守关。只有配备强大骑兵,利用恒山的错纵山陉纵横奔驰,进行数百里辽阔正面的机动大作战,才能守住雁门战线。每个战例,都是战争艺术的经典巨作。
“雁门春曙战尘收,骢马当年说壮游。冰解滹沱胡骑去,草青沙漠塞鸿留。”今日国人视雁门关为古战场。但若打破丸泥封关的刻板印象,将兵要地理概念由雁门“关”展开成雁门“战线”,就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抗日救亡的经典符号。
在宋代成型的雁门战线,迤逦500里,南北3关18寨。北起瓶形寨(平型关),中以忻口为纵深支点,南至三交口(太原)。1937年抗战军兴,抗日将士站上宋代的关隘,依托明代的长城,打出由平型关战役、忻口战役与太原保卫战三场战役构成的太原会战。在这里,中国人摸索出抵御强敌之途,建立了抗日必胜的自信。
骑兵才能守雁门
表里山河,最险在晋北。恒山、太行山与五台山于晋北交错,形成纵深500里的忻定盆地,如一把大锁般锁钥河东(山西)。位于恒山中段的雁门关,就是这把大锁的钥匙孔。河东是黄淮平原制高点,打开“大锁”进军河东,常能得天下。明清之际的沿革地理学家顾祖禹说得好,由山西争天下,“势如建瓴也”,雁门关是草原民族跃马中原的入场券。
“雁门旧障云松尽,离石新城垅谷荒。”五代儿皇帝石敬塘引契丹灭后唐,契丹乘机霸占雁门关,取得了问鼎中原的入场券。然而,雁门关内的忻定盆地,也有与草原来敌一战的潜力。雁门关失守后,于河东用兵的名将们,苦心利用恒山与忻定盆地的特殊地形,创造出风格独具的全新防线。
第一个以忻定盆地成功拒敌的统帅,是开创五代后汉的刘知远。他原是石敬塘帐下第一猛将,作战勇猛残忍,骑射弓马绝伦,得到契丹雄主耶律德光的亲口赞叹。石敬塘与契丹的如胶似漆只延续一代,后晋二代皇帝石重贵久镇河东,受足盟邦闲气,登基后与契丹绝裂,战火再起。开运元年,契丹由河北与河东两路南侵中原,河东一路以伟王(耶律安端)为主帅,通过雁门关直下太原。
据《资治通鉴》记载,伟王是辽太宗时排名第三的亲贵大领导,仅次于“应天太后”述律氏与“元帅太子”辽穆宗。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刘知远,于忻定盆地中部与伟王打会战,大破契丹铁骑于忻口,破解了雁门关是中原入场券的神话。
忻口不是关,而是忻定盆地中间一片缓丘的顶端。它最窄处东距五台山约3里,西距恒山约20里,向南屏障忻州城,向北支撑唐林县城(原平唐林岗村)。相传汉高祖出恒山北击匈奴,于白登山被围,幸得陈平奇谋生还汉关。大军畏惧匈奴追击,通过此处才展开笑颜,“六军忻然”,得名“忻口”。
然而,忻口并不是高耸险峻的连绵山地。若以步兵守山丘,来敌只需绕道就能直下忻州城。所以,忻口缓丘于防卫战中的战术价值,是十分有限的。但若改变战术思维,以骑兵守忻口,在这里就能创造另类的防卫战。
骑兵守忻口,作战不上山头,而是利用这片突兀于袋形平原间的缓丘,遮蔽来敌的展望视线。同时,骑兵秘密调动兵力,左进右出,右进左出,捕捉侧击来敌的最佳战机。这就是诸葛亮称许的“用武之地”。
刘知远是马背上长大的沙陀族将领,才能利用忻口浅丘进行骑兵奇袭,打出战争史上的大师之作。只可惜两部《五代史》的作者不懂军事,对刘知远的奇功轻描淡写,甚至没能记录刘知远于忻口会战使用的兵种。后人只能利用兵要地理,推测刘知远以骑兵决战忻口。
忻口之战只是破题。刘知远以骑兵抵御契丹的下一战,是大胆突出恒山,把战场扩大到恒山以西的草原,扭转了中原的命运。
开运三年九月初秋,辽太宗由河北与河东两路南下灭后晋,3万契丹骑兵再入雁门关,但恒山线上的钥匙孔不止雁门一处。刘知远亲率精锐“牙兵”(近卫军),由雁门西南40里的阳武谷潜出恒山,打击契丹军后方,再次大获全胜,斩首7000级。
刘知远于河东击破来敌,契丹却于河北取胜,渡过黄河攻占首都汴京。晋出帝投降,耶律德光于汴京建号称帝。幸而此时固守河东的刘知远建立后汉,号召起中原军民的反抗热潮,迫使辽太宗放弃汴京狼狈北逃。刘知远拯救了中原黎民百姓,也为后人点明了抵御雁门关来敌的新方法。
只要使用骑兵,恒山以内的袋状盆地也能阻击北方来敌。若守军能利用恒山的偏僻山陉,大胆突出恒山,侧击雁门关外的敌军后方,更能将雁门关改造为捕捉草原来敌的战略陷阱。然而,在恒山战线打机动战的难度太高,是骑兵指挥官的绝地考验。
忻口浅丘纵深不到40里,而骑兵袭步(跑步)时速约20里。以行军纵队袭步前进的契丹铁骑,只需2小时就能通过忻口两侧平原地带,伏击侧袭的时机是稍纵即逝的。若将机动战场扩大为地势错纵的五百里恒山,更是艰难无比。契丹是马上民族,作战擅长使用搜索部队,欺敌诱敌是老本行。若本领平常的骑兵指挥官于恒山用兵,经常造成灾难。
刘知远久戍太原,晋北地理滚瓜烂熟,才能打出战争艺术的巨作。若改为平庸指挥官,常是画虎不成,大败如犬。后晋石敬塘的开国之战,就藏着一段骑兵战争血泪史。
骑兵守雁门不容易
石敬塘起兵时是河东节度使,主力在太原,恒山防线则由大同军节度使张敬达镇守。张敬达原籍代州,是位“少以骑射著名”的马上英雄。后唐明宗时,辽太宗将契丹大帐由燕山以北的黑榆林,迁到塞上水草之地揆剌泊与没越泊之间(约在张家口一带)。他声言“借汉界水草”,窥伺长城。张敬达不把契丹放在眼里,他“每聚兵塞下,以遏其冲,契丹竟不敢南牧,边人赖之”。
骄兵必败。石敬塘造反时,张敬达统军包围太原城,把恒山内外守军全数抽调到太原,并未顾虑契丹乘机南下。石敬塘引契丹入雁门,于太原城北大破张敬达部。张率5万败军退入晋安寨(太原晋祠南),坚守待援长达3个月。
守恒山的主力部队是骑兵。被围困在晋安寨的5万大军,带着1万匹战马。包围战打到“刍粮俱竭”时,军马饿得互相啃咬,“马相啖,尾鬣皆秃”。
骑兵总是爱马的,守军“削窃淘粪以饲马”。当时喂马多粗料,马粪中有大量未消化的“草筋”。因此骑兵配备木筛“淘粪”,淘出马粪中的草筋喂马。粮草中断后,绝望的骑兵只能将木制的“淘粪”以刀“削窃”(削切)成薄片喂马。1万匹马匹倒毙约半数,守军以马肉为军粮。
五代军人志节不坚定,兵败投降是常态。张敬达部下诸将要投降,张敬达却下令部将杀了他再出降。辽太宗见到降将带来的张敬达首级,肃然起敬。他对降将虽故示宽厚,却也忍不住出语奚落:“汝辈亦大恶汉,不用盐酪啖战马万匹。”
马肉纤维粗,口感粗韧干涩。契丹人吃马肉要配盐调味,与奶酪合煮使肉软化。有人吃马肉不加作料,那真是比契丹还凶恶的“大恶汉”。
雁门战线上的战争,必须是机动作战。这1万匹军马若能用于恒山,就是利用地势机动出击的铁拳;马困在城寨,却沦为粗涩难嚼的口粮。在张敬达之后,历代将领再也不敢在恒山战线打静态保卫战。只是运用山势打骑兵机动作战,实在太困难。在刘知远之后,忻定盆地的下一场骑兵对决,又是一场狼狈败仗。
后汉只延续两朝四年,周太祖郭威代汉,刘知远之弟刘旻再次沦为儿皇帝。他只好依靠契丹援助以建立北汉,割据河东59年。周世宗柴荣兴师北伐,包围太原城,“旗帜环城四十里”,契丹援军主帅杨衮逃出雁门关。辽穆宗急派“南院大王”耶律挞烈入雁门关援救刘旻,两军再次于忻口交锋。
周世宗令“河东行营都部署”符彦卿率领1万骑兵到忻口迎战,并将“天平军节度使”郭从义、“河东行营前军都监”向拱、“随驾副都部署”白重赞等名将派到忻口前线。这4位将领都是当代名将。
郭从义曾击破盘踞长安城的食人巨寇赵思绾;向拱与白重赞是刚在晋南高平大战中脱颖而出的少壮猛将;符彦卿更是使契丹小儿不敢夜啼的“符王”。晋出帝开运二年,契丹南侵,大战于阳城,符彦卿以一个大胆侧袭大破辽太宗亲率的十余万铁骑,杀得辽军“大败而走,势如崩山”。耶律德光骑骆驼狼狈逃离战场,气得将参战酋长各打数百杖。后周时,符彦卿封卫王,契丹人若见病马不肯饮食,“必唾而咒曰,此中岂有符王邪。”
忻口名将如林,却一战大败,先锋都指挥使史彦超战死。周世宗只能匆匆放弃围城,焚毁辛苦转运到太原城前的数十万担粮草,狼狈退守潞州(晋东南)。
符彦卿于忻口战败的主因,是忻口的地形实在是太难运用了。他采用正确战术,以骑兵守忻口。先锋史彦超却忽略了以浅丘地形掩护骑兵运动,竟率领两千先锋骑兵冲出丘陵,追击契丹的诱敌骑兵,惨遭包围歼灭。符彦卿等名将大为惊慌,“诸将论议矛盾”,因此全线崩溃。
14年后,宋太祖于开宝二年亲征北汉。赵匡胤作战重视兵要地理,手握详细地图。大军一到太原城前,就调来对辽作战经验最多的“关南兵马都监”何继筠,亲自“授以方略”,以“精骑数千”到石岭关阻击前来救太原的契丹铁骑。
石岭关位于忻定盆地最南端,距离太原城不到100里,是太原以北的最后屏障。恒山与五台山两大山脉于此地收束,构成一个宽度只可容一车通行的山隘,设有关城守备。只是这条山隘太浅,关城一破,无法纵深抵抗。因此,守石岭关的方法,同样是以骑兵潜伏于两侧丘陵,等待敌军以行军纵队挤过石岭关、无法展开排阵的最脆弱时刻,由两面穿插出击。
骑兵出击速度快,宋太祖料定次日上午就能打胜仗。他对何继筠说:“翌日亭午,俟卿来奏捷也。”次日中午,赵匡胤登上高台,北向展望,亲候报捷使者。“见一骑自北来,亟遣逆问之,乃继筠子承睿来献捷。生擒刺史二人,获生口百余,斩首千余级,马七百余匹,器甲甚众。”赵匡胤下令将“所获首级、铠甲示城下”,太原守军士气大跌。只是此时炎热多雨,兵营瘟疫流行,宋军被迫回师。
10年后,宋太宗再次北伐,第一步就是以云州观察使郭进为“石岭关都部署”,抵御契丹援军。郭进是开宝二年北伐时的“行营前军马军都指挥使”,按职务推断,应是何继筠守石岭关的骑兵主将,对地形十分熟悉。
《辽史》记载,契丹以“数万骑”南下救援北汉,郭进不守石岭关,却在“石岭关之南”布阵,大破契丹援军,宋军主力才能从容攻取太原城。
宋太宗攻灭北汉后,立即焚毁太原城,将围城主力转用于河北,试图收复幽州(北京),却在高梁河大败。契丹乘胜再出雁门关,南下河东,驻军于太原城北50里处的三交口(太原古城街道、十里铺一带),窥伺太原。这支契丹骑兵,触发了宋军整建恒山防线的灵感。
在三交口重建防线
三交口位于汾河畔,东距太行山约10华里。这里地形开阔,无险可守,只有一座春秋古城遗址,原是太原与忻州间的驿站。河东作战以骑兵对决,一支驻在三交口的骑兵,能运用太行山地隐蔽奇袭,对太原方向来敌进行攻势防御。若有意转守为攻,不到1小时就能抵达太原城下。
更糟糕的是,契丹渐渐摸熟了恒山地形,知道雁门关并不是一个丸泥可封的天险。
恒山迤逦500里,东西向山陉河谷多达40余处,雁门关只控制其中2道山陉。形象地说,雁门并不是一个关,而是一条扼守多个山隘的战线。只是史家无法亲自考察,常误认为雁门就是一口关。
后人谈雁门关形势之胜,常引用辽太宗的名言。他受石敬塘邀请进军河东,张敬达却撤光恒山全线守军。耶律德光轻松通过雁门,挺进到太原城前,洋洋得意地对石敬塘说:“吾谓唐兵能守鴈门而扼诸险要,则事未可知。今兵长驱深入而无阻,吾知大事必济。”
宋初匆匆编纂的《旧五代史》,以及讲究春秋微言大义的《新五代史》,粗略记载耶律德光口中的“鴈门”是“雁门关”。考据雄厚的《资治通鉴》,则详细叙述此雁门指“雁门诸路”,契丹大军的进军路线实际上是雁门关南100里的扬武谷(阳武谷)。《资治通鉴》记载:“契丹主将五万骑,号三十万,自扬武谷而南,旌旗不绝五十余里。”
恒山能用兵的山陉太多,守军不能单守雁门关等恒山关隘。一旦恒山被突破,守太原的最后防线是北郊的汾河。后唐时于汾河北建有虎北口据点(太原城北虎峪河一带),张敬达包围太原城时,以“怀州彰圣军使”张万迪率千余骑兵守虎北口,张万迪却向石敬塘投降。耶律德光南下太原城,就在虎北列阵诱敌,大破围城唐军。
张敬达于晋安寨被围时,唐废帝李从珂亲援河东,与石敬塘大战于团柏谷(祁县团柏铺)。耶律德光则驻军柳林(太原东的西柳林村),坐观成败。此时契丹的“辎重老弱”,全部留在虎北口,每天日落后都要捆扎行李,“以备仓猝遁逃”。
宋初虎北口没落,太原城北屏障改为与虎北口隔汾河相邻的三交口。《宋史》记载三交口为“契丹所保,多由此入寇”,如同悬在太原城上的一把尖刀。宋太宗焚毁太原城后,将并州的州城迁到50里外的榆次,以免被契丹骑兵袭击。河东主帅潘美则主动出击三交口,“潜师袭之,遂据有其地。因积粟屯兵以守之”。
攻取了三交口,宋军重建恒山边防战线。依照恒山作战惯例,理应建立强大骑兵,但宋初缺马,常以步兵摆阵对抗骑兵。代州知州张齐贤,上疏提出全新战略观。他抓到一个契丹“纳米典史”,问出契丹进军河东时的军粮主要来自“山后”(恒山以西契丹境)。
换言之,盘踞燕云十六州40余年的契丹,生聚兴农已有成效,有能力充足供应前线军粮。但宋军在契丹的眼皮底下夺得太原城,证明契丹并无侵略盛气,“力不足也”。
由雁门关与阳武谷进军河东的契丹骑兵,并没有夺取河东的志气,战略目标限于小股入寇打草谷。因此,守河东不需建立昂贵的强大骑兵,只要在恒山防线建立坚固据点,就能安定边民之心,有效抵御小股来敌。
张齐贤分析:“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
宋太宗依照张齐贤的建议,诏令“老于边事”的杨业出任“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担起构建新防线的重任。杨令公的第一步,是在三交口筑寨,作为战略新轴心。他进而重建恒山防线,守住通向契丹领地的大小谷路44条,“各当川谷之口,控胡骑走集”。他的第三步,更积极突出恒山,构成连结杨业老家麟府路的交通线,对驻军大同的契丹主力形成张开双臂的包夹之势,“自是北边以宁”。
这条杨家将构建的新防线,是战争史上的经典之作。
恒山新战线
由三交口北上,是“汾曲之阳”的阳曲县,无险可守。只有把防线向北推进到忻定盆地,守住恒山大小关隘,才能巩固太原。唐代宗时回纥袭击太原,不知兵的太原尹鲍防在平原摆阵,与来敌会战于阳曲,惨遭大败。幸而代州都督张光晟出兵羊武谷(阳武谷),袭击回纥后路,迫使来敌撤退,才使太原城免去一场劫掠。
忻州的纵深阵地带,由石岭关开始。“山势回抱,号为险阻。其路可行单车,旧有关城控扼。”只是山谷纵深太浅,作战总是纵敌入关,以骑兵冲突歼敌,用兵十分惊险。宋军改造地形,将关南的烽火山削平,改筑庞大关城,向西依靠山地深谷“天涧”,“地势险深,可遏北虏南牧”。向东则开辟长400余步的沟涧,引水成田,以水田构成阻止骑兵的障碍,从此能以步兵守关。
由石岭关北上,西为恒山,东为五台山,前为忻定盆地。宋军建构两道防御体系,第一道是以雁门陉为中心的恒山防线,是为代州“沿边十三寨”。北起繁峙县瓶形寨(平型关),于恒山各口建立梅回、麻谷、羡兴、大石、茹越与胡谷各寨。胡谷以西是由契丹盘踞的雁门关,杨业于雁门关后新建雁门寨与西陉寨,与雁门关对峙。
雁门关以南的土灯谷与阳武谷,是仅次于雁门的便利通道。杨业构建土灯、石跌、云内、徒合、阳武与楼板各寨,堵住两大谷路。楼板寨以南山地渐广,杨业不再费力筑寨,将重点改为构筑忻定盆地内的250里纵深阵地带。
新的防御系统以6座城寨组成:北路以繁峙城与代州城抵御雁门来敌;中路以唐林城、忻口寨与忻州城抵御阳武谷来敌;南以石岭关为底,用于契丹骑兵突破恒山防线后韧强抵抗的第二道防线。
只有双重防线,才能守住恒山。“沿边十三寨”谷口太多,一寨被击破,全线随之崩溃。顾炎武评价恒山防线:“三关稍有险阻,有守兵把住阳方、盘道梁、神池、白草沟、茹越、小石、北楼、平刑等口,乃可使虏不窥犯内地。”
在恒山以东的“平夷”地带(忻定盆地平原) ,也要整建纵深阵地带,部署“战兵”。如此一来,节节“扼击于代州、原平、忻口、忻州、石岭关等处”,两道防线消耗来敌,“则太原或可无虞也”。
双重防线可以消极固守,更是积极进取云朔的基地。杨业将多个隐秘山峪建成能使骑兵机动的山道,他三次进出恒山,走的山道都不一样。
太平兴国五年孟春,杨家军由西陉潜出恒山,大破契丹1万铁骑。雍熙三年,反攻云朔,杨业由石硖路出击,退军时则选择可通忻代两州陈家谷口。杨业虽然壮烈殉国,但宋军主力仍由他指定的山道生还汉关。契丹乘胜出击,由湖谷(胡谷)入恒山。张齐贤以代州城挡住契丹骑兵。契丹由土灯寨退军,又被张齐贤埋伏的2000步兵“掩击大败”。
契丹最后一次攻恒山,是端拱二年由大石路入寇。张齐贤以1000步兵分守繁峙与崞县,吸引契丹主力于坚城之下,自领主力乘契丹攻城之际出击合围,在繁峙城下大败契丹来敌。这一仗完全以“郡兵”作战,并未动用驻扎在三交口的禁军。此后,契丹不敢再进恒山,坐镇代州的张齐贤只好放下弓箭,改行屯田。
恒山防线锁钥北疆长达千年。金代据此抵御蒙古,明代于此构筑内长城,建成“九边”防线的中流砥柱“太原镇”,瀚海自此不波。清代长城无战事,太原镇转型为东北亚商道始发站。由雁门关出发的晋商,北出恰克图,西出伊犁城,驼铃万里,将中国的商业版图拓展到乌拉尔山以东。
“断垣衰草野狐鸣,曾说六郎此驻兵。千载烽烟锁旧垒,三军旗鼓剩荒城。”河东百姓常以杨家将故事为恒山边城起名,原胡谷寨一带于清代尚存“杨六郎城”古迹,繁峙知县周人甲的访古诗作传诵至今,但六郎城战火未消。
20世纪狼烟再起,杨家将经营的恒山防线再次站上抗日战争第一线,继续谱写抗敌御侮的英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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