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耻是怎么造成的?福利国家岁月静好柔弱不能战
2023/05/05 | 作者 霍安治 | 编辑 陈祥
汴京,宋钦宗靖康元年二月初五,金兵打到首都城下,城内却闹起民变。数万群众包围皇宫,要求起用刚罢官的尚书右丞李纲。民变很快失控,群众殴打大臣,“山呼动地”。
宋钦宗急派签书枢密院事(国防部次长)耿南仲出面,宣布皇帝已召见李纲。但奉命宣李纲入朝的内侍宦官朱拱之,摆起传旨天使的架子,慢条斯理踱方步。他被群众拿下,当场千刀万剐,予以碎尸,连带杀了宦官数十人。
皇帝只好下旨,白纸黑字明确起用李纲,派户部尚书传旨安抚群众。开封知府王时雍出面喊话,却无人理睬。钦宗只好下令,驻军城外的勤王军主帅种师道入城弹压。群众不甘心,包围种师道的马车,掀开窗帘,看清车内确实是种师道本人,才一哄而散。
群众的愤怒是有道理的。金兵已经打到京城,宋钦宗却一心求和,罢免亲率官兵出击的李纲,改以主和的尚书左丞蔡懋守城。蔡懋下令不抵抗,“禁不得辄施矢石”,小心保护攻城金军的人身安全,以免破坏和谈气氛。
种师道劝散群众,入宫觐见皇帝。他是抗夏名将,时人尊称为“老种经略相公”。靖康之难时,他年逾七旬,闻诏赴难,率七千西北兵勤王。金军见到种少保旌旗,大为惊慌,立即停止攻城,迁营避开。“老种相公”未出手,就吓退了百战百胜的金军,这是靖康之难的神奇一刻。
皇帝召见种老将军,询问对战局观感。老将军霸气回答,女真人实在不懂用兵,可以轻松歼灭。“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其归乎。”
钦宗却浇了老将军一头冷水。皇帝告诉种少保,和谈已经讲好了。种老将军一声长叹,黯然说道,老臣只懂军事,不敢谈政治。“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余非所敢知也。”
种老将军并没说错,以军事论军事,打败金军并不难。但北宋是全球史上第一个“福利国家”,和平岁月长达百年,社会风气柔弱反战,国家不能打仗。《孙子兵法》讲得好,发动战争的评量顺序是:“道、天、地、将、法。”金军攻汴京时,宋军占了天时与地利,也有卓越的将领与严整堪战的部队。“天、地、将、法”都能战,却独缺“令民与上同意”,愿为国家存亡而牺牲的“道”。
因此,北宋皇帝与多数官员宁可不抵抗,窝囊接受国耻。这并不是个人问题,而是社会问题。
靖康之变前的北宋东京城。
皇帝带头“不抵抗”
靖康元年,金军两度围攻汴京。第一次,宋军击退来敌,保住京城。主帅李纲却须狠狠得罪皇帝,才能放手打仗。
金军来得很突然。宋徽宗宣和七年,辽国已被金军打垮。徽宗与金廷结成“海上之盟”,联手攻辽,虽然宋军败仗连连,却也站在胜利的一方。宋廷筹出巨资,向金国买下半个燕云十六州,收回方式不光彩,却也达到北宋国威的最高点。但就在这极盛之年的初冬十月,金军南下攻宋。
金军兵分两路,由太行山东西麓南下,分进合击直取汴京。金军出师不利,一出战就折掉一翼。由粘罕(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军,出河阴(山阴),包围太原府。坐镇太原的太师童贯弃师而逃,太原知府张孝纯却自行守城8个月,将整个西路军挡在晋北。由斡离不(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被迫孤军深入,一出手也啃到硬骨头,中山安抚使詹度死守中山府(定州)6个月,挡住南下大路。
然而,斡离不手握王牌,他招降了燕山府(北京)守将郭药师。此人先叛辽,再叛宋,倒戈无底限,将宋军虚实全部暴露。他引导金军绕过中山府,渡黄河直攻汴京。《金史》评价道,斡离不“以悬军深入,全胜以归”,全靠郭药师“能测宋人之情,中其肯綮”。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徽宗却吓破了胆。宣和七年十二月初,童贯逃到京师,两路急报传来。太原府与中山府仍坚决抵抗,只要兴兵反攻,就能断敌归路,徽宗却一心出逃。他集合禁军精锐,交给略有作战经验的宦官梁方平,固守黄河北岸的黎阳(浚县)渡口,拒止金军渡河,然后他立即禅位。十二月廿四,钦宗登基。太上皇勉强等到来年正月初一,参加钦宗改元靖康大典,正月初二就匆匆离京“东幸”。
靖康开元,宋廷原还有点志气,但太上皇一逃,钦宗也失去胆量。他跳下御榻,对苦劝固守汴京的李纲说:“朕不能留矣。”李纲急了,跪在钦宗前大哭,扬言不惜一死也要把皇上留下。钦宗无奈同意守城:“朕今为卿留。”但李纲前脚一退朝,钦宗后脚就要“东幸”。李纲赶回宫殿,见到皇上乘舆已经套马,殿前禁卫军整装待发。他情急之下,对殿前军大声呼喊:“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
军人还是有骨气的!殿前军浩壮回答:“愿死守”,让准备上车的皇帝听个清楚。李纲语带威胁地对皇帝说,殿前军的父母妻子都在汴梁,要是中途兵变,皇上安危可虑。钦宗被迫鼓起勇气,宣示固守京城,军心顿时大振。《宋史》记载:“禁卫皆拜伏呼万岁,六军闻之,无不感泣流涕。”
此时的前线战况一塌糊涂。宋徽宗时的战争多是民变与西夏部落小型战斗,他喜好以亲信宦官挂帅出征,小战勉能奏捷,大战却要误事。守黄河渡口的梁方平一遇金军,全军溃散,黄河天险不战而弃。
只是金军不惯乘船,小舟渡河十分混乱,耗了5天才把全部骑兵渡完,后面还堵着数万步兵未过河。为了赶时间,金兵“旋渡旋行,无复队伍”,却不见宋军乘机出击。金军的笑语,使宋人羞得抬不起头来:“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岂得渡哉。”
前线败得如此难看,但汴京还是能守。《清明上河图》中的繁华汴京,不仅是首都,更是一座可以独立守城的军事城市。
汴京原本可守
斡离不大军渡过黄河,距汴京只有两百里。徽宗于大年初二出逃,金军于初六兵临汴京,连夜攻城。这时,李纲已经振作起汴京的民心士气。
他是进士出身的资浅官员,金兵南下时于掌管国家典礼的太常寺当少卿(副主官),因强烈主战,临危受命出任尚书右丞(中书省副长官,列位宰相之一)。他不懂作战,却有胆量。他招募“敢死士”守城,“缒城而下”击袭金军,又以“拐子弩”投掷大石,击毁金军的攻城火船。他的乌合之众成功守住汴京,等来了种师道的援军。
种老将军视察京城防务,胜利自信在胸。“臣今观京师,周回八十里,如何可围?城高数十丈,粟支数年,不可攻也。”老将军向皇上报告,只要认真守城,金军自然失败。“城上严兵拒守,以待勤王之师。不踰数月,虏自困矣。如其退,即与之战。”
汴京城的原始设计,就是一个能独立守城的战略重镇。宋太宗北征契丹失败后,战略改攻为守。但燕云十六州丢失使北方防线险隘尽失,太行山以西(河东)还能凭借太原与汾州的复杂山势固守,太行山以东(河北)却是无险可守的平原,只能以黄河(京东故道)抵御冀中平原来敌。
宋仁宗时,黄河两度在澶州(濮阳)决口。澶州以东是泛滥沙区,不易用兵,以西的相州(汤阴)与黎阳(浚县)成为河北渡河热点。在此渡河的铁骑,奔袭汴京只需三昼夜。宋真宗咸平六年,契丹于太行山东侧的冀中平原南下,直扑澶州,汴京大震。名相寇准硬拉真宗到澶州督战,总算把契丹大军挡在河北。
若黄河被突破,汴京就是反败为胜的战略王牌。汴京有“漕运四渠”之利,运来“半天下之财赋”,是华北粮食最充裕的城市。有粮就能养兵,宋代将禁军主力集中在汴京周围。“今天下甲卒数十万众,战马数十万匹,并萃京师。甸服时有水旱,不至艰歉者,有惠民、金水、五丈、汴水等四渠,舳舻相接,赡给公私。所以无匮乏。”《宋史》记载京师养兵多多益善,“京师之兵虽杂且少精,然漕于东南,广而易供设,其数多,得强干弱枝之势。”
北宋的北疆边防,分为四路。汴京是集中禁军主力的“强干”。前线的河北(太行山以东) 、河东(太行山以西)与陕西三路则是“弱枝”,平时不养大军,以少量兵力守备,可免军粮转运之劳,也防止边帅尾大不掉。战争一开,汴京就是北防契丹、西拒西夏的战略总预备队。
以地利而言,北线三路与汴京之间构成庞大的战略纵深带。只要京师禁军占领纵深各据点,点点固守,就不惧来敌深入。宋哲宗绍圣三年,西夏起兵50万攻延州(延安)。皇帝接报,“泰然而笑”,只要数十万禁军控制在京师一带,宋军就握有战略主动权。他自信十足:“五十万众深入吾境,不过十日,胜不过一二砦需去。”于是,他诏令“被边诸路相度城砦要害”,迅速占领据点,构成战略纵深,轻松拖垮西夏攻势。
若三路有失,汴京则是能长期独立固守的战略据点。无论契丹或西夏,南侵都是为了掳掠财富,富庶汴京足以吸引敌人铁骑猬集。天下勤王之师外线来援,与城中守军内外夹攻,足以歼敌于城下。因此,汴京城墙庞大,武备雄厚,城北牟驼岗甚至开辟广阔军马牧场“天驷监”,养马数万,守城实力充足。
汴京可以一战,但主和派总是占上风。靖康时的主和派领袖,是少宰(中书省长官,为宰相之一)李邦彦。金帅斡离不开出天价,张口就要黄金500万两与白银5000万两,还要割让中山、太原与河间三镇。李邦彦“力劝帝从金议”,认真搜刮城内金银,向城外金军“日输金币”,把李纲气得冒烟。
李邦彦则借口一次局部失利破坏和谈,将李纲免职,激起暴动。钦宗被迫重新起用李纲,各路勤王军也来到汴京城下。一如种师道所料,金军不敢恋战,拿到割让三镇的诏书就匆匆撤军,围城只持续1个月。
李纲与种师道看破金军士气已衰,要求乘金兵渡黄河之机予以歼灭,李邦彦却严禁追击,违者军法处置。金军撤退,京师解严,钦宗马上把战争抛到脑后,云游江南的太上皇徽宗也倦游回京。御史中丞吕好问紧张了,上奏预言金人只是休整,等到凉爽的秋天,“必倾国复来”,皇帝却置若罔闻。朝廷忙着人事大洗牌,将主战派赶出汴京。
靖康元年秋八月,金军果然再次南下,此时粘罕已打破太原府,河东河北两路进军顺畅。各路勤王军再次动员,主和派宰相唐恪与耿南仲却以“百姓困匮,养数十万兵于城下,何以给之”为由,劝钦宗“诏止援兵”。这一次,种师道见到金军分进合击之势已成,汴京在劫难逃,奏请皇帝迁都长安,满口和谈的大臣们却嘲笑他怯懦。
主和派妄想和议,废弛河防,两路金军轻松再渡黄河。靖康元年闰十一月,金军再围汴京城,各路勤王军“无一人至者”。此时城中仍有7万大军,可以一战。兵部尚书孙傅却迷信流言,将一个神道设教的禁军老兵郭京介绍给皇帝。郭京自称能施“六甲法”,保证将金兵打回阴山,皇帝竟也信这套。郭京开城“作法”,一战即败。
金兵乘机冲入城中,北宋经营百年的战略名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沦陷了。
福利国家柔弱不能战
种老将军曾在朝堂上公开嘲弄主和宰相李邦彦。他说,京城城墙如此高大,“当时相公何事便讲和”。李邦彦尴尬回答:“以国家无兵故也。”老将军嗤之以鼻,只要号召义民,“京师百万众,尽皆兵也”。李邦彦火了,他说,我们京城官民“素不习武事,不知出此”。
李邦彦讲出了实在话。澶渊之盟后,契丹不再南下,和平岁月长达百年,“戴白之老不识兵革”,高龄老人也没看过打仗。仁宗时,西夏兴兵,宋军虽然“镇戎三败”,但庆历和议稳住和局,西夏斗志随之消沉。
此后六十余年间,宋军以碉堡战术将西夏封锁在横陇以北,战争局部化,内地百姓仍然不识兵戈。只有面对西夏的陕西边防六路卅四州(军)“生活条件与战争条件一致”,军民坚强能战,成为两宋异类。种师道是来自抗夏前线的老将,才误认京城老百姓编队就能守城。
更糟糕的是,宋朝是世界史上第一个“福利国家”,社会风气异常柔弱。
“宋之为治,一本于仁厚。”北宋皇帝笃信道教,慈悲为怀,打从心底爱护老百姓。“其虑于民也既周,其施于民也益厚。”修《宋史》的元朝史官对宋君之仁濡慕不已,“凡振贫恤患之意,视前代尤为切至。”
中国以农立国,社会福利由农村保障做起。农民最怕水旱荒歉,自周代起形成两种农村保障措施,一是官府籴粜谷物保持粮价平稳的平粜制度,二是以田赋加征存粮备荒的义仓制度。宋初保持平粜“惠民仓”,并举办义仓。
但两种官仓的经费都来自田赋附加。皇帝太仁慈,不愿对老百姓加税,很快废除义仓,遇荒年由政府拨钱粮赈灾。惠民仓则在宋真宗时转型为常平仓,经费改由各路(省)上缴税款拨付。
农村保障在真宗时规模渐备。其子仁宗进而把社会保障做进城镇,在各州县城设“广惠仓”,对“老幼贫疾不能自存者”发放口粮。只是社会保障是财政无底洞,仁宗严谨节约开支,救济时间限于每年深冬11月至春荒2月间,财政勉能维持。到了宋哲宗,“女中尧舜”宣仁太后听政,仁心泛滥,不计开支广设“福田院”,财政自此赤字化。
福田院结合了养老院、育幼院与救济院的功能,收容“老、疾、孤、穷、丐”等无力自谋生计的贫民,管吃管住,不限季节。这是史上首次实现《礼运大同篇》理想的盛事。皇帝喜好仁政,福利项目迅速加码。即使病倒的路边旅客也能收容入院,公费治病,另发返乡盘缠。
到了哲宗之弟徽宗时,社会保障狂暴扩张。他将福田院改名为“居养院”,全国州县一体兴办,更增设公费医院安济坊与免费公墓漏泽园。贫民的医疗与埋葬,从此完全免费。
居养院、安济坊与漏泽园,全面保障了贫民生活。徽宗非常热衷,认真督促官员办好,“以称朕意”。于是,各级官员大手大脚乱花钱。居养院伙食“备酒馔”、“给肉食”,甚至为孤儿与老人雇用月嫂,“专顾乳母及女使”。
徽宗的壮志不止如此,他的下一个大业是大办平价学校,以升学取代科举,史称“崇宁兴学”。与徽宗同为李师师入幕之宾的名士晁冲之,有诗记胜:“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教育过剩渐成北宋的社会未爆弹。
完善的社会福利,使招募的士兵越来越柔弱。宋神宗时王安石变法改行“保甲”制,全体壮丁接受军训,试图改变懦弱民风,却引爆社会怒火。
“国家承平百有余年,民间何尝习兵?”司马光上奏怒斥保甲新政是“比户骚扰”,搞得恬静社会鸡犬不宁,中下之民“愁苦困弊”,老人更是感慨忧虑。“畎亩之人皆戎服执兵,奔驱满野,耆旧叹息,以为不祥。”
福利国家使老百姓柔弱,钱更是大问题。社会福利是最花钱的,但宋代为政仁厚,爱民不许谈钱。王安石变法首重财政,把公费办理的常平仓与广惠仓改为“青苗钱”,让农民向政府借钱改善生产,酌收薄利2分。此举在今日是刺激经济成长的杰作,在北宋,王安石却被骂成一代奸臣。
北宋尚未出现“无限法偿”纸币,政府支出要拿出真铜白银或绢帛,不能以赤字预算通胀办社福。但徽宗的宰相蔡京是个败家货,他常对徽宗吹牛,宣称国库“泉币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蔡京更提倡大手笔花钱,以展现“丰亨豫大”盛世。
乱花钱,总要还的。徽宗时,苛捐杂役如毛。蔡京更使出损招,滥铸含铜量大减的“夹锡钱”,又粗暴提高铜钱面额,铸出劣质的10文“当十大钱”。通胀严重打击民生,“花石纲”等过度力役更激起民变。方腊“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平静东南自此骚动。
然而,老百姓还是打从心底爱戴全力兴办社会福利的皇帝。汴京城破,二帝被俘。钦宗一度由金营回到汴京城。老百姓见到战败皇帝的黄盖,“欢呼传报,一城奔走,山呼之声,震动天地。皆拦马首,仰窥天表,士庶莫不恸哭”。在旁押解的金军,见民众如此热爱他们的亡国之君,也大为惊叹。
岁月静好促成靖康耻
“崇宁间初兴学校,州郡建学,聚学粮,日不暇给。已而置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所费尤大。朝廷课以为殿最,往往竭州郡之力。”陆游以一则民谣生动勾勒出福利国家理想对军事的打击,“不养健儿,却养乞儿。不管活人,只管死尸。”
社会福利开支浩大,严重压缩军费。这造成宋军训练废弛,武器朽损,“州郡兵备,全为虚文”。然而,徽宗时的好战风气也达到北宋最高点。于和平岁月成长的柔弱世代,不懂战争残酷,总是狠话连篇。手握和战大权的“战略专家”们,更是吹牛专家,虚骄好战。
宋徽宗时的战争英雄是宦官童贯,他的军事功业始于一次莽撞躁进。徽宗崇宁二年,东上合门副使(正七品武官)王厚征夏,童贯监军。他擅扣不准出师的诏令,王厚一战大胜,童贯竟被吹成战争英雄,火速晋升领枢密院事(国防部长)。
只是再次征夏,冒进大败,名将刘法战死,童贯“隐其败,以捷闻,百官入贺皆切齿,然莫敢言”。宣和二年方腊起兵,童贯督师15万围攻获胜,得到最高荣衔太师。而后一手结成宋金海上之盟,联手攻辽,童贯连连失利,受金军耻笑,却被朝野吹成“复全燕之境”的英雄,封广阳郡王。
不知兵的柔弱年代,战争英雄常是吹出来的。宦官吹牛封王,一代牛皮吹到最满。然而,童贯并不知兵,也无胆量。他被金人愚弄,到太原接收辽国旧地,金使却当面告知将起兵攻宋,吓得童贯弃军而逃。太原知府张孝纯当场开骂:“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乎?”
主帅只会吹牛,部队就不肯拼命。靖康元年,禁军援太原,士气低落,甚至丢弃武器,以便当逃兵。“河阳自今春以来,累有军马经过,军士举随身军器若马甲、神臂弓、箭枪牌之类,于市肆博易熟食,名为‘寄顿’,其实弃遣,避逃征役。”河阳(孟津)通判张旗悲愤上奏,他在黄河渡口捡了3天,“得器械四千二百余物”。
斡离不渡黄河时部队大乱,却得到宋徽宗禅位急报,一时紧张要退军。了解宋廷虚实的郭药师却说:“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他看清宋朝不能战,是整个社会出了问题,换谁当皇帝都一样。
郭药师看得很准。靖康耻后,龙图阁学士宗泽收复汴京,急催高宗还都,但连催两年,就是不见皇帝回京,宗泽忧愤而逝。高宗新派的京城留守杜充,竟又是一个“喜功名而短于谋略”的吹牛专家。京城再次失陷,杜充一路逃到长江边,无法交待,索性率军投降。金军乘机下江南,差点生擒高宗。
国家在军事上虽然无能,但老百姓无比眷念福利国家的静好岁月。高宗南渡,老百姓争相追随,“民之从者如归市”。因为朝廷即使逃难,也不忘照顾百姓。“既为之衣食,以赈其饥寒;又为之医药,以救其疾病;其有陨于戈甲、毙于道路者,则给度牒瘗埋之。若丐者育之于居养院;其病也,疗之于安济坊;其死也,葬之于漏泽园,岁以为常。”
“艰难之际,兵食方急,储蓄有限,而赈给无穷。”高宗却坚决不放弃福利国家的祖宗家法。《宋史》记载,即使在皇帝出海逃命的国运低谷,朝廷赈济仍然“如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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