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张铁路:建立中国自造铁路的技术力量
2023/03/25 | 作者 霍安治 | 编辑 陈祥
京张铁路是铁路工程的经典,更是由此建立了中国自造铁路的技术力量,进而发挥救国奇效。
1905年开工,1909年完工,京张路正面凿穿燕山山脉,打通居庸天险,工程艰巨。这条铁路却坚持不借洋款,不用洋工程师,完全自力建设。最困难的“关沟段”,最大坡度达到一般火车无法行驶的3.33%,弯线最小半径达到一般轨道无法支撑的182.9米(600英尺)。建路计划公布,全球工程界大哗,外国专家嘲讽道:“中国能建造此路之工程师尚未出生。”
主持工程的总工程司(师)詹天佑不负众望,如期完工,更创造足以载诸教科书的工程管制典范。“斯路由中国筹款自造,而工程亦全用华员经理,绝不借才他邦,为本路特异之点。”邮传部尚书徐世昌于通车典礼致词时大加称赞,“方路经始以来,外人议者咸以为吾国工程师不若欧美,因预料全工之不克竟成,几若众口一词,据为定论。乃曾几何时,全路险且巨之大工,人所闻而惊惧者,卒能履险如夷,克期告蒇。”
履险如夷的京张铁路,接通了天津海口与张垣商埠。此举将太平洋航线与东北亚的陆路黄金商道连成一线,造就清末北洋最赚钱的黄金路线,更使中国在东北亚的地缘战略态势由弱翻强,铿锵证实了铁路的救国奇效。徐世昌热烈预言,京张路的巨大成功激起工程界自信,必能继续复制成功经验。他激动地说:“后此之从事工程者,亦得以益坚其自信力,而勇于图成。则吾国将来自办之铁路,枝干纵横,所继兴而未有艾者,必皆以京张为之嚆矢。”
京张铁路不负众望,为苦难的近代中国打开出路。
中国铁路由“海防”起步
美国铁路界有俗语:“只要国家建设铁路,铁路自会建设国家。”清季自强运动的中兴群臣,对铁路却非常敌视。
铁路在1825年问世,于南北战争中大放异彩,燃起全球铁路建设热潮。美国于1869年完成横贯北美的太平洋铁路;英国于1860年代发展出都会区通勤火车,建设地铁与环状线;德相俾斯麦则在1870年代建成连结各州的铁路网,激发最大建设力量。即使是落后的日本,也在1872年建成第一条铁路“东海道本线”。
然而,清廷对铁路十分冷淡。1867年,李鸿章上奏,批评铁路“凿我山川,害我田庐,碍我风水,占我商民生计”,万万不可兴建。
中兴名臣抵制铁路,是因为自强运动专重“海防”,目标是“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抵抗越洋来犯的洋人,而不是全面洋化。由海防角度而言,“夷之长技”只有三个:“一,战舰;二,火器;三,养兵练兵之法。”因此,1860年代的自强运动发展严重失衡,专重轮船、兵器与洋枪队,此外一律抵制。清廷斥资建立南北洋海军,却不肯铺电报线,以快马驿差指挥舰队;新式的铁甲舰以燃煤为动力,却不愿模仿洋人机械开矿,只好远道由英国进口燃煤。
到了1870年代,中兴群臣渐渐领悟“海防”不能单靠轮船与洋炮,才开始增加西法建设,优先登场的项目是1877年开办的开平矿务局。洋机器开矿,必须搭配铁路运输控制成本。李鸿章放下成见,铺设唐山矿区到水运码头胥各庄的“唐胥铁路”。短短9.7公里,迈出铁路建设第一步。李鸿章又花了足足7年,力排众议,使唐胥路展筑到天津,由矿区铁路升格为运营客货的津沽铁路。
1888年津沽铁路通车,李鸿章登车视察,称赞火车“快利为轮船所不及”。随侍在侧的天津机器制造局总理沈保靖,兴奋展望铁路发展工商的美好前景。沈保靖记录详细:“每机车一辆,可带客货车三四十辆。装运之稳,行驶之速,均过轮船。舆情称便。”但中兴名臣心里的算盘,仍然是“海防”。
津沽铁路的展筑,是由“总理海军事务衙门”发动的,主要的建设目标是加速陆路运兵效率,才能对海岸登陆之来敌进行内线防御。“沿海设防,固需有精练之水师,而后能战,尤赖有精练之陆师,而后能守。”海军衙门1889年总结津沽铁路之利时不谈工商发展而专重海防的战略价值,“主灵而客钝,守易而攻难。首善腹地有三五支精练大军,直与沿海逐处皆屯重兵者无异。诚御侮之长策,亦持久之良图。”
海军衙门的主要任务是巩固渤海,避免英法联军攻占京城的惨剧重演。因此,海军衙门全心全力,沿着渤海展筑铁路。湖广总督张之洞与台湾巡抚刘铭传提出异议,主张跃出“海防”思维,深入内陆建造“腹省干路”,惨遭言官围剿。直到甲午战争大败,清廷猛然醒悟,却已太迟。因为由1861年自强运动开始,到1895年甲午战败,漫漫30余年间,清廷全未培养建造铁路的人才。
当时唯一的干线铁路是向辽西展筑的关东铁路(今京奉铁路),各段工程完全由开平矿务局的英籍工程师金达(Claude W. Kinder)主持。自强运动期间,国内唯一开班教铁路工程的学校,是北洋武备学堂附设的幼年铁路学堂,学习范围仅限于“行军铁路”(军用轻便铁道),与正规铁路大不相同。亡羊补牢,清廷于1896年成立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却毁于八国联军。
工程师没着落,“腹省干路”却不能拖。1896年,清廷筹款1300万两成立“中国铁路总公司”,总办盛宣怀却慨然发现“中国于铁路工尚无专门之学”。更糟糕的是,《马关条约》赔款白银2亿两,榨干了清廷的国库。
据1891年统计,清廷中央一年岁入为白银8234万余两,岁出7817万余两,国库年年有余,才能推动自强运动。《马关条约》赔款相当于中央岁入的2.4倍,国库一扫而空。朝廷只好向列强借债,要求各省分摊每年1200万两的本利还款,连带榨干了地方财政。6年之后,财政再遭浩劫,庚子赔款本息高达98223.815万两,各省年摊派额再加1800万两,清廷财政再无翻身之日。
中国铁路总公司的1300万两启动资金,是清廷硬挤出来的最后本钱。1000万来自户部国库存底,300万是南北洋建设结存款。换言之,这是清廷的孤注一掷。然而,大铺铁路很昂贵,中国急需建造连结各省的漫长“腹省干路”,需求资金数以亿计。
中国铁路总公司的第一个建设案——芦汉铁路(京汉铁路),预算超过6000万两。盛宣怀只好大借外债,用洋工程师建路。只是国内工程界对铁路一窍不通,听任洋人漫天开价,将芦汉铁路合同签成30年经营权拱手让人的不平等条约。
“(芦汉铁路)合同铸成大错,致其他与京汉联系之路线陆续借款,其合同皆以京汉为蓝本,不易变更。”叶恭绰任交通总长时受足了借款铁路的委屈而鸣不平。但中国没有底气,若不丧权辱国借外债,就无力建铁路。而不建铁路,就无法阻止列强侵略。
在这绝望时刻,完全由中国人自行修筑的京张铁路突然落成,平地一声雷,震惊全球铁路界,更建立起铁路救国的底气。
中国只有两个铁路工程师
八国联军后,袁世凯出任北洋大臣,扛起“庚子后新政”。他受任于国家财政破产之时,特重发展工商创收。而在京城旁边就有颗金蛋,只要铁路一通,就能孵化产金。
张家口是东北亚商道起点,中国商队满载茶叶,陟越草原大漠,夜行晓宿4300华里,到达边城恰克图,换回西伯利亚貂皮、芬兰狐皮、莫斯科海獭皮与北极海象皮等高价皮张。这条以茶叶与皮毛交易打造的“买卖路”,行路十分艰辛,“三千里荒凉绝塞,五十日沐雨栉风”,却是不亚于丝路的黄金商道。
“买卖路”上的茶叶来自福建两湖,武汉加工,海运天津,到北京装箱上骆驼,成为京城一景。本地文史记载:“每年茶事季节,张家口的骆驼队到了北京,从新街口到西直门,骆驼一过就是几百匹,使北京交通几个小时阻塞。在老北京人心目中,也是记忆较深的。”
驼队虽然壮观,却严重限制“买卖路”的经济规模。因为张家口与北京城之间,隔着居庸关。塞满西直门大街的驼队,来回都要穿越八达岭,高昂运费成为张家口商道上的第一只拦路虎。于是,商界出现修筑北京至张家口铁路的呼声。1904年,袁世凯把京张铁路推上进程。当时,关内外铁路(京奉铁路)已接通北京与天津,若再由北京展筑铁路至张家口,就能连结东北亚陆路与太平洋海路。
袁世凯兼任“督办关内外铁路大臣”,而京奉路是清末民初最赚钱的铁路。他决心利用京奉路的盈利,修筑京张路。然而,京奉路由中英银公司借款建造,营运由英国人把持。英方浑水摸鱼,要求京张筑路权。袁世凯巧妙利用地缘战略天平,以夷制夷,打消中英银公司吞下京张路的妄想,谈定中国政府按年提拔京奉路盈利自行修京张路。
但英国人老奸巨猾,另加附款,要求工程不能使用任何外国工程师,以示公平。这一手,是等着看袁世凯笑话,因为当时全中国只有两名合格的铁路工程师。
中国铁路公司于1897年筹建粤汉铁路,湖南巡抚陈宝箴要求使用本国工程师。北洋大臣王文韶与湖广总督张之洞遍查南北人才,发现全国只有两位工程师能当重任:“学习铁路工程,可充工程师者,仅有詹天佑、邝景阳二员。詹天佑现在津芦掌差,邝景阳现在津榆管路。湖南抚臣所谓暂用中国工程师初勘测路,除此二员,实无人可派。”
詹天佑与邝景阳都是1872年的留美幼童。这是自强运动期间唯一的留学生方案。1878年,清廷下令全体留美幼童放弃学业返国,念到大学毕业的学生只有两人,詹天佑是其中之一。
中国铁路之父的早年经历,就是一部“海防”政策的缩影。他于耶鲁大学雪斐科学院主修土木工程,3年毕业,选读的课程偏重铁路,完整学习了由铁路线路测量勘测、路基土方与凿石开隧道等整套铁路土木工程,进而研习力学与蒸汽引擎,对火车机务也有相当了解。但返国后专业无用,又被送进福州船政后学堂驾驶班,1883年毕业后上扬武兵船见习,“专司燃炮”。1884年中法战争马江海战,扬武兵船中弹,詹天佑“仍继续发炮,既而火势猛烈,管带官下令学生速离船,方跃下水”。他此后于广东水陆师学堂教洋文,测绘广东沿海形势图,全是学非所用的海防工作。
同为留美幼童的邝景阳,肄业于麻省理工学院,派到开平煤矿工作,得以参加矿区铁路建设。唐胥铁路展筑为津沽铁路时,邝景阳担任帮工程司(助理工程师),乘机举荐老同学,詹天佑才得以于1888年回到铁路本业。
京奉铁路以英国标准严谨建造,詹天佑完整历练铁路建设各环节,他于1888年参加津沽段铺轨,1890年参加关内段向山海关展筑工程。他1892年首次独当一面,主持滦河铁桥工程。滦河淤泥太深,难以打桩,英国工程师自认失败。詹天佑临危受命,改用压气沉箱法打桩,成功建成大桥。他声名鹊起,于1894年获选为英国土木工程师会(Institute of Civil Engineers)会员。
詹天佑自此独当一面,1895年主持津芦段铁路展筑,将京奉路推进到北京永定门。他1898年主持展筑营口支线,1901年主持萍乡煤矿至醴陵的萍醴铁路工程。1902年,詹天佑首次扛起“总工程司”重任。清廷兴建由京汉铁路高碑店站至梁各庄的42.5公里西陵支线,以利慈禧太后谒陵,工期限定4个月。袁世凯指定詹天佑任总工程司(师),于隆冬勘测兴筑,破冰架桥,如期通车。
要自建铁路,只有詹天佑可用。袁世凯用人气魄大,他赋予詹天佑工程全权,财务会计一把抓,就连材料与车辆采购也由詹天佑全权主办。铁路工程界元老凌鸿勋追述詹天佑权力之专的时候是大为羡慕:“其时政府机构简单,手续便捷。先生既得政府之信任,几于言出必从,无所掣肘,始能尽其所能,遂行其志。”
“似乎我成了中国最佳的工程师,而且全体中国人和外国人正密切注视着我的工作。如果我失败,不仅是我个人的不幸,也是全体中国工程师和所有中国人的不幸,因为人们将不再信任中国工程师了。”詹天佑战战兢兢地扛起重任之际却发现贸然发挥本领实在过于冒险。
铁路工程的经典
京张铁路全长201.2公里。东起京奉路柳村第60号桥,西到张家口站,沿途大多是平原,只有19.2公里的关沟段是飞鸟难越的险峻山地。战国时筑居庸关,“天下九塞,居庸第一”,现有道路无法铺设铁路。
詹天佑在《京张铁路工程纪略》里记录:“一出南口车站后,则万山丛沓。舍从关沟,无路可通。”居庸之险,由入山处南口开始,一片乱山,只有关沟峡谷一线可行。前行6公里,到曾有古诗描写“门掩山河百万重”的居庸关。詹天佑见到的山道:“仰视则迢遰百寻,下临则峥嵘千仞”。过了居庸关,詹天佑眼里是:“八达岭横于前,其上则为古长城。峭壁百寻,惊心怵目。”
詹天佑架设经纬仪与标杆测量地形,却“几无立足之地,取准之不易也”。好不容易完成测量,又发现坡度过大,“由南口而至八达岭,远不过六百鍊,而地面之高下,竟至一千九百尺”。而且“山环谷曲,无地旋车。虽极力将路线引长,仅得三十尺高一尺之坡度”。
“鍊”是100尺(营造尺),600鍊只有19.2公里,却是全路成败关键。铁路摩擦系数小,火车不能如人马一般爬陡坡。北洋交通部《国有铁路标准》规定的最大坡度,是“丙级路”于山岳区容许值2%,关沟段却达到3.33%。而且火车长列,不可小角度急弯。“丙级路”山丘区的弯线最小半径191.07米,关沟段更弯,达到182.9米。
坡度与弯度都超出限制,最合理的选择,是架高架桥跨越居庸关与八达岭。1934年的平绥铁路局报告,揭露了詹天佑罕为人知的原始设计:“原测居庸关一带,以阻隔关沟,拟建巨桥,傍山直上。”只是中国铁路起步之初,技术力量不足,“后虑行车出险,始定今线”。
中国直到30年后陇海铁路穿越豫西山地,才首次出现高架铁路。詹天佑新人初试,采取保守路线,在崇山峻岭之间硬开出铁路。只是关沟古道弯度过大,陂度过陡,而且暴雨冲刷,“夏雨之后,万山之水奔注其间,泛滥若决江河,不能直接铺路”。于是詹天佑一出南口,就连打三个隧道。“居庸关山洞”全长336.98米,“五贵头山洞”45.72米,“石佛寺山洞”141.12米。
闯过居庸关,铁路线向东北急转爬陡坡,到了“青龙桥对山之东沟”,对正八达岭的最短穿山路线,这里“地势稍平,可设车站,以便车辆往来”。詹天佑于此建立名垂青史的青龙桥车站,艰苦爬坡到此为止。列车在青龙桥停车10分钟,再一个大急弯,取道坡度平缓的东沟,向八达岭疾进。八达岭“岚翠横空,万难绕越”,詹天佑开凿1091.18米的八达岭隧道,由古长城下穿山而过。只是路线过长,他凿直井分段爆破,加速赶工。
开隧道最困难处在测量,分段爆破更易偏差,八达岭又是“上阻长城,中隔山岭,瞭望难周”的测量考验,只能以三角测量分段计算路线与水平。更严峻的是,八达岭段是国内首次使用炸药开山,用的又是大威力的黄色炸药,每一次爆破都得精密控制。两角夹一边,詹天佑的计算毫无失误,“迨开通后,测见南北直线及平水高低,均幸未差秒黍”。
关沟段的最大坡度,在居庸关隧道到青龙桥之间,一般机车无法翻越,需于车尾加挂牵引力4.2万公斤的“加大马力机车”,将列车硬推上青龙桥。由石佛寺到八达岭,一连两个大急弯,形成“之”字形,造成超出极限的弯线最小半径。詹天佑狠抓工程与材料,使用进口85磅重轨、严选枕木、在陡坡与急弯处加强护轨与轨撑。长年主持京奉铁路工程的英国工程师金达,参观关沟段工程期间肃然起敬。
闯过八达岭,不远处是康庄,列车才能卸下“加大马力机车”,正常行驶。京张路一如预期,串起东北亚商道与天津海口,激发出强劲经济增长,张家口年贸易额飙增至1.5亿两。在1921年极盛时期,京张路载客100余万人次,货运量高达145万吨。
救国之路
世人看京张路,惊呼工程奇迹,但铁路工程师却最佩服詹天佑的工程管控。
京张路于1909年8月完工,詹天佑卸任做交接工作,轰动了晚清官场。京张路选用上好材料,工程异常艰难,而且采购由詹天佑一人主持,全无监管。他居然创造了最低造价美谈。全路工程原预算白银7291860两,不但没超支,还缴回了288898两。
凌鸿勋分析原因:当时由外国工程师主持的各大干线,使用翻译管理包工,不肖翻译现场先抽一成;洋人把持各路会计,任意浪费,住洋房、吃洋餐、自备花车,总务账再扒一层皮;而最惊人的浪费,还是合同回佣与购料佣金,“当时因主办铁路而致巨富者,大有人在”。
京张路由中国人自行建造,免除翻译中饱与洋人浪费。詹天佑更清廉自持,凌鸿勋对此回忆:“任铁路主管凡十有余年,而生活异常简单。因公至京,辄寄寓于工程师学会宿舍,而不住豪华饭店。”詹天佑对两袖清风与卓越工程业绩都引以为豪,京张路用款虽然没有“审计稽核等苛烦手续”,但涓滴归公,“平均每公里之建筑用款,仅为京汉、京奉等路之一半”。
詹天佑壮志在胸,他不但把京张路铺成模范铁路,更要以京张路建立国人自办铁路的底气,为建设国家打开出路。
中国缺工程师,詹天佑在京张路创制“工程练习生”与“工程毕业生”。他以铁路现场为教室,手把手亲自教育,练成了中国第一批国产工程师,果然开枝散叶,“早年筑路人才,多出于先生之门”。
自办铁路的第二个障碍,是铁路规格。当时京奉路讲英文用英尺,京汉路讲法文用公尺,詹天佑倡导度量衡统一,更推行铁路工程中的文化。凌鸿勋感念詹天佑对中国铁路事业的奠基贡献:“工程名词,当时多沿外文译意或译音,甚为庞杂不一。京张路一切以中文为准,所用名词遂渐归划一。后来先生约集同人,编为中华工学词汇。”
京张路首开国人建设与管理铁路之先例,但京张经验必须上升为国家规范,才能大建铁路。北洋初年,詹天佑的知遇长官袁世凯是大总统,留美同学大多飞黄腾达,比他晚两届的唐绍仪是国务总理,顶头上司交通总长梁敦彦是同桌同学。但詹天佑不慕名利,屈就交通部技监,主管“铁路技术委员会”。这默默无闻的清水衙门,制定了《中华国有铁路标准》,中国人从此能自己建设铁路,自己管理铁路。
1930年代,中国铁路建设蓬勃发展,詹天佑的苦心开花结果。抗战时参与滇缅铁路建设的工程师陈广沅,曾有京绥铁路之行,他瞻仰詹天佑铜像的那一刻慷慨涕下。“火车(于青龙桥站)停车约十分钟,乘客可下车瞻望车道,下车后即见詹天佑铜像。青龙桥开车不久,即穿过八达岭之长隧道,长逾一千余公尺,贯穿坚石,为中国铁路最长最坚之隧道。出洞后见峰峦起伏,长城蜿蜒山脊如长蛇,极壮观。”陈广沅触景生情,“自南口至康庄一段,为工程最艰巨的关沟段,集最大坡道、最长隧道、最急弯道之大成。无此关山,不足以显此工程之艰巨。无此工程,不足以显大好河山所钟毓之特殊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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