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中践行的女性主义
2022/02/25 | 作者 袁永苹 | 编辑 孙杨
上野千鹤子的《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一书我觉得更贴切的名字应该叫做“日常生活中的女性主义”,因为与以往的谈女性主义问题的书不同的是,这是一本轻松幽默的“对话体”书籍,全书更像是一次跨越年龄的“隔代倾谈”。
上野千鹤子1948年出生,作为日本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2019年她的东京大学入学演讲《等待着你的是即使努力也无法获得回报的社会》引发热议,进而受到了很多中国女性的关注。这本书是有主题之下的访谈体,上野作为被访者,而采访她的是1978年生人的田房永子女士,两人之间正好相差30岁,可以说是一次跨越代际的交谈。
她们的对话从田房女士的私人生活(与母亲的关系)切入,谈话的氛围轻松愉快,纵然谈及的都是事关女性宏旨的重大问题,但是她们的切入方式却是轻松亲切的,更像一次约好的“私聊”,话题涵盖了当代女性的很多方面,诸如工作、婚恋、育儿、性骚扰、妇女权益、原生家庭的母女关系等方方面面的问题。
《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
一直以来,女性主义或者说女权主义一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极度压抑的感受,似乎存在着类似于“阶级斗争式”的板起脸孔、誓与男权斗个你死我活的气氛。这样的氛围虽然基于女性对于自身生存困境改变的决心和紧迫感,可是却未免给人一种压迫感和疏离感,感觉到只有“那种”女性主义:身在学院中的高级知识女性为“女性主义”著书立说决心去战斗,至于很多普普通通的女性却觉得女性主义距离自己很远,从而显得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实际上,女性主义的要义正是为广大普通女性争取平等的权利。也就是说,我们的确需要一本指导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践行女性主义的书籍。《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一书面向的正是那些普通读者,旨在给她们上一堂女性主义的普及课,可以说,女性主义既需要宏观上的理性论据、论说、观念的指引,我们需要了解女性主义的内涵、历史,同时也需要有切身感的、在日常生活中以各种形式的全面参与联动,以女性主义角度思考日常中的工作、婚恋、育儿问题。
女性,从自身认识到的历史
本书一开篇,上野女士和田房女士就从个人的私人经验开始了全书的对话。正是从母女关系这一充满张力的论说,两位女性开始了对当代女性问题的抽丝剥茧。
田房女士的原生家庭中,母亲对于她的操控很多,“要结婚”“要生小孩”“要学会一门手艺”,想必这也是中国当代很多女性面临的重要问题,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东亚制度下的家庭中的母亲,由于自己生长的年代所受的社会影响,导致了对于女儿的“管教”甚至操控。
“个人对母亲的怨恨和疗愈必须自己解决,但是在此之外,如果不去剖析、理解时代背景和社会结构,就无法打断从母亲传向女儿的暴力和干涉的连锁。”
其实,如同田房女士一样,很多中国的年轻女性一直受到母女关系问题的困扰,母亲的捆绑和威压在不断“越权行使”的同时,伤害着女儿,从而形成一对母女几代的恶性循环。女儿会从个体出发,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异类”,“只有自己的母亲是这个样子,而别人的母亲却不是这样”,从而加深了对母亲的误解,加大了母女之间问题的鸿沟。
上野女士非常睿智地指出:如果家庭中的母亲能够得到正常的评价和相应的报酬,并且从中形成人际关系……更加有助于女性对自身存在和认同焦虑的缓解。在那个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提供经济和养育价值的时代,女性,包括母亲们只能悲哀地将希望和价值错放到孩子身上,进而形成扭曲的亲子和母女关系。
通过对田房女士的个案分析,上野女士阐述了“母亲”那一代女性之所以有诸多刻板观念的原因,推导出“母亲”为何拥有顽固的观念,进而成为“毒母”,进而阐明看似是个体的女性问题,实际上却是整个时代的普遍性问题这一基本理念。
当我们将思想的触角向内也延伸到一个更广阔的社会领域时,我们也会像田房女士一样,发现自己的“母亲”作为“当代”女性发展的一个个体性“结果”,进而反思到自己所处时代的整体女性状况,将之作为整体社会发展的一个切面和过程来看待。“个人的即政治的”,看似是个体的一些遭遇,实际上都有其背后深刻的政治和社会的原因。
日常生活中如何践行女性主义
“个人的即政治的”的观点更有助于女性从自身遭遇当中解离出来,由此形成女性主义的集体举措,如日本国内曾出现过的针对一些育儿问题形成的母亲大会;小儿麻痹症疫苗的进口;保育制度的完善等,这些都是推动社会进步、解放女性的大运动,意义深远。可以说,这些举措从日常生活层面保证了女性的合法权益,并能在一定范围和程度上解放女性自身。
上野千鹤子试图将女性主义放置在个人生活的背景中,告诉我们女性主义不仅仅关乎女性,更关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第二章“女人曾经如何战斗?今后该如何战斗?”和第三章“认真思考婚姻·恋爱·育儿”当中,两个人的谈话深入到具体而细微的日常生活细节。提出了“从家庭开始改变社会”的有实操性的女性主义观念。
在日常生活中,首先应该警惕的是男性社会的眼光,认识到所谓“好女人”所宣扬的不过是一个社会性骗局,而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却应该成为摆在所有女性面前的首要问题。而不是去成为“好女人”的标准答案,从制度层面认识到“好女人”这一道德牢笼的社会性共谋。从而正视女性自身的欲望、利益,从被绑架当中脱离出来,进而督促自己成为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完整而且人格独立的人。另外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积极争取男女平等的权利。
“你是女权主义者吗?”
并不是那些站出来叫嚣自己是女权主义者的人才有资格做女性权利的争取者。事实上,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所有女性都可以从零开始,从一个小事开始,让自己成为女性主义者。
比如,在恋爱当中去男性化的审美,增强自我的独立意识和主见,让自由的判断赢得自己的理性决断,从而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如:争取育儿上的平等权利;争取婚姻和家庭中的家务分工的合理和平等权利;主动“去物化”女性;反对职场性骚扰;反对物化女性……增强反思意识,在点点滴滴中争取女性的合法权益,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女性主义的要义。
女性主义的“战场从非日常转移到日常”。不同于早期女性主义奠基时期的任务(如《女性的奥秘》《第二性》等),当下的女性主义更多关注微观的问题,如在婚姻和恋爱这种男女双方共同参与的场景中,如何争取到女性的合理性地位和价值,应该说是一种更加具有普遍适应性的问题。
由此,上野女士的角度是:女性要有勇气去“展开真正的对决”。通过行动,纵使婚姻当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危机或者险境,也要动手一搏,那就是主动深入到男性观念的最深层次去加以改变。
“声讨丈夫就是声讨男权社会。”这一说法看似有些过激,但实际上也能让人莞尔一笑。的确如此,如果不去“声讨”丈夫,实际上就是在最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认同上野女士所言的“个人的即政治的”的观点,但是我们不主张女性过度放大自身的“被胁迫、被压抑”的处境,要冷静地、不跟风地回到自身所面临的具体问题。这样的理性、有序而且宽松的自由争论的环境才是最好的。
正是多姿多彩的女性,才让女性主义蔚为大观,正如上野女士所言:“女性主义是让女人坦然接受并爱上女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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